别说银齐不信了,稚颜自己都不信这鬼话。
可她说都说了,也由不得他不信,她真的很担心他拉自己入伙,她一个凡人,没啥能力,对方来硬的她也拒绝不了,就只能在思想上做功夫了,让对方觉得她哪怕答应了也会叛变。
于是她极其入戏,面带委屈地靠近他一些,红着眼睛说:“是啊,你肯定不信,他也是不信的,所以我才这样生他的气。”
她努力挤出几滴眼泪,挂在眼睫上失落地仰望他:“是不是男子都是如此,尤其是君上那种男子更是如此……如此不愿信旁人的心意。”
银齐想说什么,但有些卡住了,他张张嘴,薄唇开着,眼神转开,竟有些闪躲意味。
方才是他步步紧逼稚颜,现在变成稚颜步步紧逼他。
她往前,他后退,直到他靠在棺材上,稚颜才停下脚步。
“我千里迢迢远离父皇母后从皇都嫁到幽冥界来,这里的一切都颠覆了我过去的认知,我怕极了,唯一的依靠就是他,想尽一切办法对他好,让他喜欢我,可是他,可是他……”
稚颜演着演着真开始委屈了,她蹲下来抱住自己,哭得稀里哗啦:“可是他不但不喜欢我,还老是欺负我,甚至还……”
她上气不接下气道:“他还嫌我脏!”
这时候她都不忘撒谎,仰头怒道:“我不过是怕拖他后腿让他更觉得我是个凡人没有用处,才寻了洛仙长帮忙练习罢了!他设了个幻境给我们钻,我解释他也不信,我牵他的手讨好他,他却嫌我脏。”
稚颜猛地站起来,倾身逼近银齐,银齐脸本就苍白,这会儿似乎更白了,明明一身修为完全碾压蚂蚁一样的她,却被她这般靠近惹得后仰。
“他嫌我脏,银齐,你说他这样,我怎能不生气?”稚颜满脸泪痕,“我付出了一切,却只得这样的回报,我怎能不生气,不说些气话?”
银齐薄唇开合,半晌才道:“……或许他是说着玩的。”
“他不是!”稚颜掷地有声道,“他可认真了,绝对没有开玩笑,他就是心里那么想!”
银齐青筋跳得更凶猛了,他头一次觉得这地方连空气都微薄了,让他有些呼吸不能。
稚颜擦眼泪的时候见他神色里有显而易见的焦虑,就知道时候差不多了。
她见好就收地后退,给他让出空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也只能把这些话同你说说了,外面全是他的人,我若说了务必会传到他耳朵里,到时只会更丢脸。”
银齐扶着冰棺站直,见她泪眼婆娑望过来,可怜至极地问:“我很丢脸,对吧?”
银齐僵硬地站着,没说话。
稚颜自顾自点头:“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一个女子,本该内敛矜持,却一次又一次为了男子那般……若能有一丝丝回报也是好的,可偏偏半点没有。”
她捧住脸:“我再不要这样了,太失败了,我将沈国的脸丢尽了,父皇母后一定会生我的气。”
“银齐……”
她又起了头,不知还有什么更过的话要说,银齐忍无可忍,抬手指着出口道:“他马上回来了,你快出去。”
稚颜一怔:“可我现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话是这样说,其实脚步已经不自觉往外走了,银齐见她的反应,想起她那些话,还有那些看起来要淹死人的眼泪,忍不住想——这就是之前听小鬼们议论的女子的口是心非吗?
他对女人没兴趣,不代表身边的臣下没有,他们偶尔会议论起某些女子,以为他听不见,其实他都听得见。
女子都是口是心非,说不要就是要,说不见就是要见。
这肯定是真的。
不然你看,她嘴里说着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这会儿走得背影都快消失不见了。
……
黑墙之外,殿门悬柱旁,一身窄袖黑衣绑着马尾的容玉侧了侧身,虽然动作微小,但从暴露位置变成了躲藏。
是的,躲藏,他现在的角度,稚颜从黑墙出来刚好看不见。
沉默地等待了几息,稚颜果然出来了,也确实没有发现他,她捂着心口用袖口使劲抹眼泪,眼睛哭得有些肿,她使劲揉了揉,对着某个能当镜子照的瓷瓶照了照,一脸的苦恼。
“怎么办。”她喃喃地说着,“这么明显肯定会被看出来的。”
她哭过,不想被他看过出来?
容玉在悬柱后分析了一下,不要就是要,不见就是见,不想被看见其实就是想被看见。
所以,这是在故作坚强??
容玉不自觉拧眉,觉得想这些比想剑法和鬼道更难,他素来不是隐忍内敛的性子,虽然看起来是那样没错,但其实他……
下一秒就出现在了稚颜面前,想不明白干脆直接面对,看她到底要怎么样。
“本君回来了。”
他不但突然出现,还非常直接地官宣自己回来了。
稚颜被他突然现身吓到了,虽然心里有准备他大概很快会回来,但这也,太突然了!
她呆了呆,愣愣道:“我有眼睛,我看见了。”
容玉低下头,长发垂落肩膀侧挡着他的脸,他仔细看着她的眼睛,慢慢道:“你哭了。”
稚颜想起自己现在的样子,连忙捂住脸背过身去,斩钉截铁声音洪亮道:“没有!”
……
容玉默了默,重复她方才的话:“我有眼睛,我看见了。”
稚颜羞愤极了,哭是为了糊弄银齐,和你容玉有什么关系?
我原谅你了吗?你就来管我是不是哭了?
想起之前的事就一肚子气,稚颜虽然不爱生气,可真生气了也不好哄。
“我才没有,你眼睛不好用。”稚颜往前走,先离他远远的,原以为像大魔头那种性格不会理会,谁知他竟然亦步亦趋地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