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的存在是否拉低了某人智商的现实上挣扎了一会儿,容玉轻轻按住了稚颜指着茶壶的手,看她的趾高气扬一点点收起,渐渐低眉顺眼不自信起来,微妙地缄默片刻,再次开了口。
“凡界的公主私下里都是你这般么?”
听着问话,稚颜一开始没闹明白是哪般,她小心偷瞄了他一眼,正看见他修长的手指捏起她一缕碎发,稚颜猛然想起披头散发在这个时候是很失礼的,在现代披发习惯了,容玉不提她是真的不太能察觉。
“不是的。”稚颜回了一句,扯回自己的发丝跑到镜子前,刚坐下想梳头就犯了难。
幽冥界的夜晚黑极了,幽蓝的鬼火明明灭灭照在她身上,她身上还很热,但见到容玉的紧张压住了那股热,她只是脸色异常红润,有些不好意思地透过镜子看着他。
“……我不会。”
不管是原身还是稚颜本人都不会梳这么长的头发,原身是公主,打小有人服侍,至于她嘛,那是根本不懂得怎么梳复杂的发髻。
容玉负手而立看着她窘迫尴尬的模样,好像看着什么极其麻烦的敌人,忍不住“啧”了一声。
他这一声,哪怕慢半拍的稚颜也察觉出不耐烦了,她立刻说“不不不,你给我点时间,我肯定能搞定。”
她从镜子底下的格子里找到一根红色发带,也没想那么多,直接拿起来勉强绑住了头发。
梳发髻不行,搞个马尾还是很简单的。
扎好头发,额头还有碎发掉下来,稚颜一边往上撩一边起身望容玉“好了。”
容玉看着她现在的模样,红色的发带绑着如墨的长发倾斜而下,清丽雍容的小公主竟也有了几分偏娇软的英气,可谓是……赏心悦目。
可他一点都没表现出赞赏来,甚至还微微皱起眉,挑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稚颜这才又意识到自己的衣裳也不妥当。
她有些为难“我也没别的衣裳了。”
她拽拽裙摆“来时的换下之后被拿走了,丛音也没给我别的换洗。”
嫁衣繁重华丽,的确不适合日日穿着,容玉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微扬,从不知道哪个次元变出了一套玄色的衣裳,用法术送到了她面前。
稚颜一怔,讶异地望着他,容玉没言语,只是将衣裳调整成适合她的尺寸,微抬下巴示意她接过。
稚颜赶紧接过来,摸了一下面料,不管款式还是质地都很像他的衣裳。
“这是……”她迟疑地看着他,他却只丢下一句“换上”便消失不见了。
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好,本身是全书里最危险的人,但至少还知道女子换衣时避让。
稚颜舒了口气,抱着衣裳皱了会眉,认命地开始换。
她不太会穿,但脑子里还有公主的记忆,琢磨了一下,费了点时间将衣裳穿好了。
站在镜子前,稚颜整理完腰封望过去,再次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这衣裳的确是容玉的。
不管是胸口的盘龙纹样还是窄窄交叠的衣领,都昭示着这是一套男装。
它的尺寸被调整的和稚颜分毫不差,她穿在身上倒也没什么穿别人衣服的尴尬感,甚至还有种奇妙的适合。
尤其是与她简单的马尾很合衬。
稚颜往前走了一步,不小心踢到椅子的脚,脚尖有些疼,低低地呼了一声,缓解疼痛再抬眼时,就在镜子里看见了容玉。
他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上,身姿修长笔直,视线落在她身上,很平静。
他平静,稚颜却有些不能平静,她心扑通扑通地跳,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刚才,是避开了的吧?”
容玉没说话,他只是侧过身来,单手负后,似笑非笑地斜睨她。
稚颜看他这个笑,就不需要他再开口回答了。
鬼东西根本没避开,分明就是一直在!!
想到自己脱得只剩下肚兜和亵裤换衣裳,稚颜本就还没渐退的燥热全都回来了,脸颊涨红指着他“你,你,你这也太过分了!”
她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指着他的手指也不例外,青葱般娇嫩的小手不断抖着,很快随着整个人朝一边歪倒。
——喝了太多幽冥界灵力深厚的茶,一个完全无法修炼的身体能撑到现在全靠黑墙之后的银齐,现在她是强弩之末,再也撑不住了。
好在她并没摔倒,跌倒在地的一瞬间手臂被人拉住,稚颜勉强望过去,视线像被睫毛遮住了,模模糊糊,只能判断出容玉基本的轮廓。
“难受。”稚颜难捱道,“好难受。”
一声轻笑传来,带了些轻佻,紧接着有人用非常悦耳动听的嗓音说着极其欠扁的话。
“这就是贪杯的代价,你这样的资质喝那般灵力深厚的灵泉水,喝一口都难以消受,竟还敢饮下半壶。”
有凉凉的手捏住了自己的脸,稚颜发不出声音,只能支支吾吾地表示反抗。
“胆子真大啊,小公主。”
讨厌的声音还在继续,稚颜太难受了,也顾不得他讨厌,抓住他的手腕开始摇晃,撒娇一般请他帮忙。
被握着手腕的人明显僵了一下,垂眸凝着被自己捏脸的小公主,她脸异常得红,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长睫卷在一起,他分明看不见她的眼睛,却好似可以感觉到她委屈的凝视。
薄唇轻轻开合,容玉没什么情绪起伏说“想要本君帮你么。”
稚颜分析了半天才听明白这话,挣扎地回应“……想要。”
容玉缓缓将捏她脸的动作换做双手捧着她的脸,她拧眉努力睁眼想看清他,却睁不开。
“求我,求我我就帮你。”
耳边荡漾着男子冷清温雅的声线,稚颜顺着那声线去寻他的脸,慢慢扑到了他怀里。
他怀里没有银齐那么冷,但也充满凉意,让人舒适。
稚颜将脸埋在他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发出满足的叹息。
容玉脊背挺得笔直,仔细看的话还能发觉他有些僵硬。
他挺在那,手腾空悬着,过了一会,他听见怀中人委屈得轻声道“求你了,真的好难受。”
容玉心脏深处,石头一般坚硬的地方像被丝丝缕缕的线缠绕起来,又像是被脆弱却又尖锐的猫爪勾了一下。
他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只能将悬空的手放在她发顶,幽蓝的灵力漫下来,失了智的小公主一点点开始缓解。
这个过程持续了一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等稚颜完全好了的时候,发现自己搂着大魔头窄而有力的腰搂了那么久,一时愣住了。
容玉在等。
等她清醒过来放开手。
她对着“银齐”的时候就是如此。
可是没有。
她清醒了却还是抱着他,迷茫的眼睛看着他的脸,手指扣着交缠在他腰上,哪怕他的法衣不会因此被攥得褶皱不堪,也非常令他困扰。
最后打破僵局的不是当事的任何一个,是来禀报消息的殷染。
“君上。”殷染神出鬼没地现身,在一个恰当的角度沉沉道,“凡界秦国国师前来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