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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番外:灯火人间(1 / 2)


七月,暑气渐消。

小星星近来迷上了戏法,源自那日宫中流花宴,內值司请了戏法师添兴,当?众表演了一套“火舞流光”,甫一出场便惊艳众人,让小星星总念念不忘。

但如今已不是?从前在洛阳柿饼巷住的时候了,喜欢什?么立即就能去看,他是?太子,要日夜不辍地苦读,要守宫中清规戒律,不能随性而为。

再加上他近段时间正在换牙,见谁都耷拉着一张小脸,晚膳时萧煜去逗他,他也一副爱答不理人的模样。

萧煜逗了半天都没逗笑,妥协:“不就是?戏法,什?么了不起,让內值司把人再召进来表演,让小星星看个?够。”

小星星这才勉强冲他笑了笑,一转身,便又捂着自己?的腮到音晚怀里?撒娇去了。

亥时,音晚好容易把小星星哄睡了,让乳母抱走?了,才能回来和萧煜温存片刻。

烛光暗昧,罗裳半解,萧煜拥着音晚,抱怨:“有了孩子便要来冷落我,一整天了,连手都没让我摸一下……”

音晚失笑,男人还真是?永远都长?不大,幼稚得可爱。她将?手蜷起,放在夫君宽厚的大掌间,柔声哄道:“让你摸,摸个?够。”

夜间蝉鸣,红灯影落,纱幔翻涌得像急遇风浪的湍流,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到后半夜方才平静下来,但未平静多久,便被急匆匆的脚步声打破。

望春站在幔帐外,低声唤了几?句“陛下”。

萧煜本就眠浅,猛地惊醒过来,低眸看去,音晚还在自己?臂弯间睡得正香,便轻轻将?她放回床上,独自披衣起身。

“太医去看过了,说是?肝肾衰竭,内里?中虚,怕是?熬不过今年冬天了。”

望春刚从启祥殿回来,沾了一身的药味,让萧煜不自觉得蹙眉。

大内官也犹豫过,其?实?不应当?因为这些事半夜把皇帝陛下惊扰起来的,那虽是?生母,但有多无情狠毒望春也领教过,抛去那些冷冰冰、束缚人的伦理纲常,这对母子其?实?跟陌路没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陌路。

毕竟陌路人之间是?没什?么恩怨可分明的。

但那人咳了半盂血后,要让他传一句话。

萧煜站在廊庑下,看着皎皎月光沉默了良久,望春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偷偷觑看他的脸色,悄声道:“太后……想见人。”

“见谁?”萧煜猜是?要见玄祁,善阳帝留下的这个?儿子也有十几?岁了,萧煜没杀,一直圈禁在别宫好吃好喝养着。

周围几?个?身手利落的禁卫看着,天下太平便罢,一旦有要生内乱的苗头,立即斩杀。

望春却道:“想见润公。”

竟是?要见谢润。萧煜颇有些诧异,先是?疑心?谢太后又要兴风浪,但随即否了,那些旧日爪牙都叫他拔得干净,凭她自己?能兴什?么风浪?

再者说,谢润也不是?个?傻的。

萧煜道:“等天亮派人往公府递个?信,悄悄的,别惊动?人。他愿意见就见,不愿意见就算了。”

吩咐完这些,萧煜好像回了神,不在廊庑下站了,拢着衣襟回寝殿,拂帐翻身躺回床上。

音晚睡得迷糊,半阖着眼枕到他怀里?,呢喃:“出什?么事了?”

萧煜握住她的手,揉捏了几?下,轻声说:“没事,前朝来了几?件军务。”

音晚便不再问,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依旧风朗气清,天空湛净无云,看上去是?极平常的一天,同昨天并没什?么差别。

但天子近侍知道,天将?亮时,宫门解钥,便有人引着润公悄悄去了启祥殿,去见已沉疴数月的谢太后。

萧煜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听政议事也常常走?神,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向尚宫局递了话,让她们从账簿里?挑些疏漏禀到昭阳殿,想法儿把音晚绊住,而他则去御苑里?等着谢润。

谢润在启祥殿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萧煜去时,谢润已经在御苑站了好一会儿了。

萧煜觉得有些不应景,但还是?好奇:“她……找你有何事?”

谢润面上一丝冷诮,更多的是?沉静无澜,仿佛这些事已不值得牵动?他半分情绪。

“说了陈年旧事。”他懒懒道,抬眸看了一眼萧煜,将?心?底厌憎压下,耐着性子继续说:“她说,她想起当?年刚入谢府时的情形。”

谢家谢润这一辈男丁多,女郎稀少,当?年世宗皇帝登基,想择选个?模样出挑的送入宫,就那么几?个?,挑来挑去都挑不出个?像样的。

谢家老?太爷便放出话,从远亲旁支里?选。

谢太后的那一脉其?实?都已经很远了,同谢家嫡脉之间血亲淡薄,几?乎都没什?么联系了。

但谢太后模样生得好,艳若桃李,轻易便从众女之间脱颖而出。这是?谢玄当?年亲自挑出来的,后来谢太后把这好模样传给了萧煜,生出来这么个?俊秀若明珠的皇子,极得世宗喜爱,谢玄还很是?得意了一阵。

出自乡野,要送进宫侍君,自然得在谢家学一段规矩。

那时候谢润年纪小,不必守男女大防的忌讳,时常跑到后院去找这姐姐玩。教引婆子让谢太后维持曼妙身材,不许她多吃,谢润就给她带糕饼,古灵精怪地捣乱,把婆子引开,让她趁机多吃一点。

这些事谢润都已经快忘了,可谢太后今天突然找他,就是?特意要说这些。

“我病得太久了,终日浑噩,好些事都记不清了,可唯独记得这一件。后来我要进宫了,你跑来对着我哭,说你听人道宫里?日子艰难,不舍得姊姊去……”

“那个?时候你也就才五六岁,小小的一团,却是?那么善良,善良到跟谢府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

谢太后说完这些,耗费了剩余不多的大半体力,伏在榻上嘶声咳嗽起来。

这些事原本对她是?很重要的,可为何好像一入了这宫门就全都忘了,忘了三十多年,如今行将?就木了,才想起来。

哦,是?她太忙碌了。

从一踏入这宫门就忙着争宠,忙着夺权,忙着害人……忙到把这些原本重要的事都忘了。

她忘了她刚刚迈入奢华堂皇的公府时有多忐忑,忘了那个?眉眼含笑古灵精怪的小弟弟给了她多大的善意,忘了那个?孩子曾是?她最孤寂无助时唯一的慰藉。

她咳嗽完了,抬眸看向屏风后那抹疏淡的影子。

谢润敛袖而立,声音淡淡:“太后还有别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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