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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87章(1 / 2)


好久不见。

有多久?音晚有时觉得久到恍如隔世,有时又觉得自由自在的尘光分外难得,倏忽而过,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她低垂眸子,缄然不语。

寒风萧瑟,猎猎在耳,似低语似泣诉,显得周遭格外悄寂。

萧煜见音晚大冷的天只穿了一件半旧棉衣,微微蹙眉,将自己的紫貂大氅解下,给?她披上。

音晚的肩膀耸了耸,不知是实在太冷,还是不想与他冲突,没有反抗。

刚过未时,天总阴沉沉的,大雪随风飘扬,翩跹若舞,落在九重城阙碧瓦之上,为锦绣华美的东都平添了几许皑皑静谧。

举目苍茫天地,整座城像沉睡了过去,半点声响都没有。

两人相顾无言许久,萧煜试探着去握音晚的手,声音温柔,更添小心地与她商量:“我带你去个地方,好好地看一看这洛阳风光。”

音晚把手往回缩,默默避开萧煜的碰触。

萧煜的手落了空,眸中隐有失落,却没说什么,自然地收回手,自然地微笑:“我准备了许久,本来想到你生辰那日给你个惊喜的,去看一看吧,不会耽搁你太久,你一定会喜欢的。”

音晚依旧不说话,睫毛轻覆,沾着薄薄冰凌,有种剔透脆弱的美感。

萧煜妥协道:“好,我不碰你,我在前面走,你跟着我。”

说罢,他果真?顺着雪道漫步,不时回过头来看一看音晚,见她虽不情愿,还是跟过来了,不由得微笑。

萧煜带着音晚上了东乾门城楼,青砖垒砌的高耸石台,俯瞰眺望,视线开阔。镇守街边的禁军早已不声不响地退下,余留下一条杳杳空街道,绵延幽长,奔向远方。

一簇白雪被西风吹得拔地而起,似一团虚拢淡照的雾霭,聚起又纷扬散开,簌簌落地,模糊了来路步步分明的脚印。

望春又拿了件黑狐大氅快步走上城台,给?萧煜披上,恭恭敬敬朝着音晚行过大礼,才悄默声退下。

萧煜抬手引音晚看街衢两边的扬柳树,但翠叶落尽,枝桠秃秃,但禁军正依次往上悬挂琉璃灯盏。

冰晶般莹润透亮的琉璃灯,四角垂下碎絮流苏,薄薄的灯罩上绘着鲜妍桃花,被里头烛光映亮,缥缈夭艳,恍如春光明媚的琼林花海。

萧煜道:“现在天还亮着,不怎么好看,等到天黑才能品出妙处。”

音晚觉得他在跟自己耍心眼。

她本来就觉得这百花凋零,草木枯萎的寒冷冬季能有什么好看的?牡丹盛开的季节才最?好看,满城姹紫嫣红开遍,簇锦如织,连风都透着靡靡香软。

她的生命里虽然已许久没有霁光晴天,但看看繁花浓荫,心里?也觉得高兴。

可萧煜愣是用灯在寒冽冬季造出一片桃之夭夭的春景,还得等到天黑才能品出妙处,那她岂不是要陪他在这里?待到天黑。

音晚觉得有些不耐烦,开始惦记起城外的那批货,虽说已给胡静容提过醒,但她还是担心,近来生意繁忙,应酬不歇,也不知她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萧煜见她目光游离,心不在焉的模样,有些不快。

他的坏脾气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也别指望着一朝一夕能改,何况君临天下久了,日日接受着恭维跪拜,被捧得高高的,更不可能有多平易温和。

但他被音晚抛弃了三年,悔恨了三年,终归还是有些长进的,虽脾气坏,但知道在音晚面前拼命压抑克制,唇角弯起,露出温润笑容,问:“晚晚,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音晚对他的脾气德行再了解不过,知道他这会儿肯定心里?怒火蒸腾,还端着样子装谦谦君子,就等着她说几句不客气的话,好顺势发作。

从前不就是这样吗。他发了疯,伤了人,最?后错全是她,是她不会虚意奉承,不会温驯承欢,不会平抚他的怒气,不会讨他欢心,所以他要怎么对待她,怎么在她身上施虐都是她活该,都是她自找的,怨不得他。

音晚缩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抬眼看向萧煜,眼中雪光冷澈:“好,很好。”

萧煜被她那尖锐视线刺了一下,很是莫名,飞快回想了一遍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想弄明白哪里错了又?惹她生气。

统共就那么几句话,掰开了揉碎了细细品咂,也着实没有什么值得人生气的地方啊。

萧煜不解,端凝着音晚的侧颊心想,莫非三年过去,音晚的脾气变坏了?

那若是一个坏脾气的音晚,他该怎么哄啊?

辗转思忖良久,他终于发现了一个现实,那就是不管是好脾气的音晚,还是坏脾气的音晚,不管是三年前的音晚,还是三年后的音晚,他都不会哄。

他给?她的,全都是他自以为是给出去的,却从来没有问过她想要什么,也没有细想过如何能令她展颜开怀。

萧煜心里?一阵难受,喟然道:“晚晚,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

萧煜眼睛一亮,面容浮上悦色,却听音晚慢条斯理,微含讥讽道:“旁人未必会有陛下的这股执着劲儿,都三年了,还不厌其烦地玩着捕捉笼中鸟的游戏。三年,一千多天,我其实连你长什么样子都快忘了,我为什么要去生一个连面容都模糊了的人的气?”

萧煜愕然看她,呆愣许久,默默捂住了胸口。

她这话太绝情太伤人了,像要把人的心活生生撕裂。萧煜突然生出了种心如死灰的感?觉,伤恸若巨浪席卷蔓延,吞噬着本细风和暖的柔情。他一伤心,疯劲就蹿上来,抻头瞧了瞧高高矗立的城台,心想干脆拉着音晚一起跳下去算了,这么高,定然会摔得血肉模糊,她不是说他面容模糊了吗?那他们就一起模糊。

他早就留下遗诏了,朝臣们定然会遵诏将他们入殓合葬,真?正生同衾死同穴,他再也不用担心她身边会有别的男人,再也不用因失去她而伤戚,她彻彻底底属于他,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多好。

萧煜遐想着,过了会儿干瘾,视线流连在音晚细滑白皙的玉颈,说出口的却是——

“晚晚,你冷不冷?饿不饿?我带了梅浆和雪酪酥,你要不要用一点?”

音晚自然是不理他的,他便自顾自唤望春端上来。

城台上搁着一张浮满雕花的黄花梨木桌,另配有两把戗金朱漆檀木椅子,桌上摆着两只薄瓷碗,内有鲜红浆汁,另配有几只小碟,盛放着摆样精致的各色糕点。

音晚坐下,目光淡淡掠过这些东西,不禁歪头,略显不耐烦地吐出一口气。

萧煜紧张起来:“你不喜欢吗?”

音晚:喜欢,可她更喜欢出城接货,趁着隆冬天寒大赚一笔。

但这些和萧煜讲也只是鸡同鸭讲,他是久不食人间烟火的帝王,怎会懂寻常百姓为生计奔波的艰辛。

他从来就不是个能体谅别人的人。

音晚不说话,捧起瓷碗啜了一口梅浆。

萧煜紧盯着她,像是怕稍不留神她就化作烟雾飘走,道:“我找了你三年,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你离开了瑜金城,同你父兄也都没有联系,我就算想掘地三尺都没处去掘。”

音晚轻笑了笑。

萧煜神情略有僵滞,讪讪看她:“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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