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二年?三月,固伦和敬公?主下嫁科尔沁部辅国公?色布腾巴勒珠尔。
公?主出嫁之日,纯懿以外?命妇身份入宫,伴随富察皇后左右。
和敬公?主梳起妇人发式,由使女扶着走到富察皇后面前。
她容貌出众,肖似富察皇后,行走间气度端华,更?是得富察皇后神韵。
她盈盈一拜,行周全礼数,温和轻唤一声:“皇额娘。儿臣拜谢皇额娘养育教导之恩。”
“吾女适蒙古科尔沁部,持大清皇女气象,修满蒙联姻之好。”富察皇后从?锦瑟捧的玉盘上拿起红盖头,轻柔遮在公?主满头珠翠钗簪之上。
丝绸随她的动作缓缓下垂,掩住公?主端丽面容。
富察皇后如?此之后露出和蔼笑容:“吾女且去拜别皇上,莫负此良辰吉时。”
“是。儿臣遵命。”
和敬公?主行过?拜别礼,往后退了四五步,再转身由使女扶持缓缓走下长春宫前汉白玉石阶。
丝帕质地轻盈,并不遮挡她的视线,可她每一步都?走得缓慢而小心。
过?去的十多?年?里,无数次她持孩童心性奔跑着穿过?长春宫殿前花盆景,也无数次迈着端庄淑女步由此入正殿拜见皇额娘。
春去秋来,冬夏交替。父女君臣,母女情深,终有此一别。
她无比依恋留在皇额娘身边的日子,可她如?今往外?走的每一步,她都?强撑着绝不回头。
和敬公?主一次次地告诉自己,日子会慢慢好起来,长春宫中会充斥着孩童的清朗欢笑。
永琮会代替她的位置,日日陪伴皇额娘,让她真正走出当年?痛失爱子的阴影。
而和敬自己,也有她注定要走的路。
纯懿立在富察皇后左后侧,在和敬公?主缓缓向外?走去的过?程中,纯懿也向前半步扶住富察皇后缓缓放下的左手。
“母亲送走女儿,大概是一场最温情的告别了。”富察皇后的语气柔和而无不舍之意,她和煦地笑着,持着皇后所应当具备的大气端庄。
“本宫并不为和敬担心,和敬也不希望本宫为她操心。不过?,此情此景,倒叫本宫想起许多?年?前祖母与?额娘送本宫出嫁时的模样了。”
富察皇后转过?身朝廊檐下立着的那群嫔妃走去,视线微微落在四公?主身上。
四公?主半掩在纯贵妃身后,手指紧紧抓着纯贵妃的吉服下摆,露出半个俏生生的小脸,正仰面惴惴不安地四处张望。
礼乐过?于盛大,怕是吓着小孩子了。
“本宫出嫁时,春和那孩子还很年?幼,他从?前院偷偷跑回来,躲在廊柱后头看着本宫拜别祖母及额娘。他以为他躲得好,本宫却一眼?就?看到他了。”
富察皇后用那种平静略带调侃的语气提起这陈年?旧事。
“后来他又按照规矩跟着车队去了王府。听说还在酒席上拉着那时还是四皇子的皇上,要皇上不能欺负他姐姐。”
“一晃多?年?,和敬都?出嫁了。”富察皇后本是还想再说些话的,无奈短短几步,容不得她再多?说,只简单以这样一句感概作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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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衮布多?尔济入京,代表他的父兄赴固伦和敬公?主与?色布腾巴勒珠尔的婚礼。
自他父王超勇亲王策凌退居塔密尔,嫡出兄长成衮札布接任父职守喀尔喀漠北之后,库衮布多?尔济开始越来越多?地承担起家族与?清廷宗室人情往来的这个角色。
永恩每次见了他,都?要出言调侃,说他分明是冷面武将的料子,却硬是被塞过?来,在一众口齿伶俐、巧舌如?簧的世胄子弟中间艰难应付。
“诶,怎么又是你来,你这张脸我都?要看得厌烦了。怎不叫你四哥来赴宴?多?年?未见,我倒怪想他的。他的嘴皮子是否还像他年?轻时那样溜?”永恩啧啧说了两句。
“那时候书房里负责教习经典的夫子可都?说不过?他。气得胡子都?要一根根竖起来了,诶,真是让人怀念啊——”
“四哥跟着长兄去了乌里雅苏台。”
“也是。你四哥虽不善武艺,却是精通兵法。不像某些人,空有一身武学,可只知蛮干。”
永恩这话是说得有些过?于夸张了,从?前他与?库衮布多?尔济一道读书,后者在兵法上造诣如?何,他还是知晓且颇为拜服的。
永恩如?此说,不过?是与?亲密好友开玩笑而已。
好在库衮布多?尔济不生气,默默地听着永恩的话不吭声。
“诶诶诶,话说回来,你到底还打?不打?算娶妻啊?”永恩仰着下巴朝着新郎官色布腾巴勒珠尔的方向点?了点?,“咱们皇上捧在掌心上的固伦和敬公?主都?出嫁了,许的可是你们蒙古的辅国公?,你怎么还单着呀。”
“公?主下嫁科尔沁部,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代表父王来讨一杯喜酒喝。”库衮布多?尔济举杯饮尽其中佳酿,语气淡淡,“我说过?,我不着急婚事。”
永恩笑着拍他肩膀:“让我好好想想,上次见你还是在圆明园吧。那是——”
永恩认真地回忆了一下:“那是乾隆九年?的事情。现在可都?已经是十二年?了。整整三年?啊,你都?不着急的吗?你看看人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