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到底在想什么?
子时还守在御书房门外的御前太监江禄也想知道啊!
他悄悄往里面望了一眼,只见他干爹张福张太监一如既往地弯着腰,站在昭帝身后的角落里,五步距离,不远也不近。
他整个人被笼罩在昏暗中,昭帝不想理会他,他就是个隐形人。昭帝若要问话,他只需把上半身再压低半寸,人就出现在了烛光中。
昭帝正在看墙上的一幅大字,上书“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上面没有印章,也没有写字人的落款小字。
只有张福知道,这幅字是已故前巡盐御史林如海二十年前写了,送给昭帝的。
“唉!”昭帝深深地叹了口气,“想我大周朝多少青年才俊,你非要看中那个做女婿。”
张福整个人木雕一样,努力装作自己不存在。
“唉!”昭帝又深深地叹了口气,“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你这最后一策连朕也算计在内,朕替你教导教导女婿,也不过份吧?”
张福嗓子里有点痒痒,想咳嗽一声,不过他努力忍住了。
昭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大发感慨,他这时候可千万不能扫兴。
“唉!”昭帝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张福以为昭帝又要说些什么,却许久没有等到接下来的话。
看来今天的份,是感慨完毕了。
“走吧!”
许久之后,昭帝抬脚出了御书房。
张福急忙带着一堆宫人跟上去,伺候他坐上龙辇。
“皇上,今晚上要去何处歇息?”张福点头哈腰地请示。
昭帝想了想,道:“凤藻宫罢。”
龙辇起驾,刚走了几步路,昭帝却忽然又道:“还是去皇后那里。”
“哎!”张福应了一声,赶紧挥手示意众人:“转头转头,去景仁宫!”
次日乃是中秋。
贾府忙忙碌碌准备酒菜,摆了两大桌子在大观园亭子中,合家坐下来吃饭赏月。
贾政贾赦领着男人们一桌子,贾母领着媳妇姑娘们一桌子,连薛姨妈几人也请来一起过节。
宝玉和宝璁原是坐在贾政那一桌,只是贾母见这样热闹的节日,便叫他们过来坐在自己桌上,和姐妹们一处玩笑说话。
贾府的桌子大,十几个人坐在一起也不拥挤。
只是几个大菜摆在大桌子中间,众人守着礼仪又不能站起来夹菜,一顿饭吃得就有些让人难受。
宝璁见林黛玉只吃了几筷子虾仁就停住,便小声对她道:“这大桌子真是中看不中用!我见过一种桌子,比这个还大的,是一大一小两张圆桌面叠着的,中间装了个能转圈的机关,上面那桌面就能转动起来。”
“用那样的桌子,把菜盘子都放在圆桌边缘,谁要吃哪个菜,就转一下那上面的圆桌,多方便!”
林黛玉还没说话,宝玉倒是听见了,先凑过来小声道:“这倒有意思,你在哪里见过的?”
姐妹们自然也都听见了,纷纷低声问宝璁那大桌子是什么样的?又猜那机关是怎么做出来装上去,能撑得住那么大一张桌面。
宝璁正细细说呢,却听贾母先问话:“你们几个嘀嘀咕咕说什么玩笑呢?也说给我们听听,大家一起乐一乐!”
探春便将刚才宝璁说的那大桌子又形容了一遍,给贾母几人听。
凤姐正忙着招呼丫头们上菜,闻言便接话道:“这桌子听着新鲜,我都没见过。赶明儿宝璁兄弟与我细细说说,我叫人去做一张来放着,保不齐啊,哪天就能用上呢!”
贾母便道:“这样的新鲜桌子平常用用还使得,若是有大场合,这种新鲜桌子新奇是新奇,拿出来大场面用,却不合体统。”
王夫人和邢夫人便连连应和,称是。
惜春在一旁笑着打趣宝璁:“你如今可不呆了,这些机关啊,玉石啊,懂得那么多。”又提起宝璁前日里进献进宫的玉石盆景,问道:“你是怎么想出做那东西的?”
探春也很有兴趣,问宝璁道:“我也想知道,你怎么做的?怎么想到能在那池塘底下放一面铜镜呢?”
宝玉也笑着夸道:“我也最喜欢那个。里面原本只有玉石刻的鱼和花草,那水一注入进去,铜镜在底下衬着,水面波光粼粼的,里面的鱼和水草都像活了一样!”
原本宝璁的计划,只是用木头和玉石做那个盆景。只是他刻出来的玉石都是有各种效果加成的。
那盆景是寿礼,里面又是一个大寿字,又有大寿桃的,那么多健康加成,宝璁也怕太上皇多活几十年成了老妖精啊!
所以他想了很久才想出底座里面嵌一面铜镜,又在池塘里面刻上些水草和月亮的影子,正是利用“镜花水月”这四个字,好歹把这盆景的效果加成抵消了。
不过和贾府众人解释,他只笑着道:“只用玉石,我怕池塘里的水成了死水,不好看,所以放了铜镜。铜镜能照影子,池塘里有水,看起来就又深又像是活水,更好看些。”
众人听了解释,便把宝璁又夸了一遍,赞他心灵手巧。
心灵手巧......好像是称赞女孩子的......
宝璁心里呵呵呵了几声,坦然收下了夸赞。
吃完了饭,丫头们撤了大桌子,又搬来几张四方小桌子,摆上瓜果月饼和茶盏。
王夫人几个围着贾母说话,另一边林黛玉宝钗和三春李纨聚在一起,说要作诗。
宝玉兴奋得不行,也凑过去要参与,还把宝璁拉过去一起。
宝璁原是很少参加这种作诗活动,不过众人兴致高昂,他也不好扰了大家兴趣,只笑笑道:“有我在这里,你们也不必担心自己成了垫底的了。”
姐妹们听了哈哈大笑,宝玉也乐得拍拍宝璁肩膀,道:“正是这个意思,你来了,我就不是垫底的了。”
探春促狭道:“宝玉哥哥可是白费心机了,难道你得了倒数第二,大家就不知道你作的诗不好了么?”
众人听了,便又是一番哈哈大笑,拿着宝玉宝璁两个打趣。
等笑够了,几人便散开来各自构思。
宝璁像小尾巴一样跟在林黛玉后边,林黛玉却撵他:“你跟着我做什么?难不成和姐妹们玩笑作乐的小诗,也要我替你作?”
这是打趣他当初元春回来省亲时,他作不出来好诗那事。
说着,林黛玉便拉着惜春,往湖边赏月去了。
宝璁被扔在原地,只好笑了笑,讪讪转身,抬脚从另一边往湖边去,打算待会去和林黛玉来一偶遇。
谁知,他正巧看见迎春被丫头们撞了一下,弄脏了衣裙。
那小丫头跪在地上道歉,迎春连责备都没有,只轻柔地叫她起来,放她走了。
宝璁便过去问迎春怎么回事?
迎春便道:“不过是小丫头撞了一下,没事。”
她拎着衣裙,瞧着裙子上脏脏的污渍,皱起了眉头。
上面湿了一大片,还有油和酱,别说遮掩痕迹,便是闻也能闻出味道了。
宝璁看着不像话,便对迎春道:“你的丫头呢?叫她拿衣裙来,你换一换?”
迎春却摇头,“今儿中秋,司棋叫她家里人接回去过节了。”
宝璁又问:“那其他丫头呢?”
迎春这回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道:“我自己回去换换,也方便得很。”
此时已经是晚上,大观园里到处点着灯笼,但因过节,下人们也不十分拘束,各处三三两两玩闹去了。
虽然是在家中,宝璁也不想让迎春一个人走夜路,于是他便随手从廊上拿了盏小灯笼下来,对迎春道:“我和你一起过去。”
迎春性子一贯和软,便是别人欺负她,她也能忍个七八分,此时宝璁体贴她,她倒觉得有些不自在了,忙推辞道:“不用了,你在这玩罢,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宝璁不依,只管提了灯笼,走在前面引路,道:“二姐姐快来,我们早去早回,她们作诗还要好一会呢!”
迎春无法,只好与宝璁一路回去她住的缀锦楼。
缀锦楼里外面廊上挂了许多灯笼,房间里面却黑漆漆的,一盏灯烛都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