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开裂的黑白照,下面刻有她的名字,字上的墨色斑驳了。
对着亲生母亲的墓碑,詹千蕊生出了不真实的感觉。
虽然早几个月前?,便知道了自己的生世,宣优也以姐姐的身份融入了家庭。
然而,就算是今天来?到了宫江镇,在镇上的馆子吃了几道菜,詹千蕊都没有觉得不真实,最多是陌生。
现在看到亲生母亲的照片,反而像是在梦里。
照片里的女人头发茂密,显得脸小小的一张。她的其它五官不甚突出,唯有一双炯炯有神的杏仁眼,又?大又?灵,占去了脸庞不少位置。
这种感觉,不真实的同时?,又?让詹千蕊感到无比熟悉。
隔着二十四?年的距离,她猝不及防地与她对视。
上一次与她见面,是不是刚出生时?,护士抱着自己,给母亲看的第?一眼。新?生儿不会立即睁眼,詹千蕊真人与照片上的女人一望,才?是她今生与母亲的第?一次对视。
詹千蕊来?之前?,以为自己的情绪会起极大的波动,事实上也是如此的,只是呈现出来?的,是那样的平静……
她生母的身体,被火化成了灰,压在石板下面。
那个人,是陪了宣优七年的妈妈,也是与她脐带相连,给了她生命的母亲。
詹千蕊不忍再看,目光往下移,她看清楚了她的名字——宣小宁。
童洁放下花篮不久,便捂起嘴巴啜泣。詹永德赶紧将奠仪摆正,揽过妻子的肩膀,同是一脸悲伤之色。
过了几秒钟,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擦了擦眼角的泪。
天色晴朗,墓园冷清。
宣优与詹千蕊,作为女儿没有哭,一旁的詹氏夫妇,倒是先流起泪来?。
“那个……”詹千蕊讷讷地吐出两个音节。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言不语地站着,有点奇怪。
以前?清明节,她跟随爸爸妈妈给过世的外公外婆上坟,献完花总是会说些什么的。
詹妈妈抽噎得说不出话?,夫妻俩的心情异常复杂。
“有什么话?,在心里说就好了,妈妈能听见的。”宣优的声音很?轻,被风一吹,飘散在了空气里。
詹千蕊:“好。”
她以为自己,会有很?多话?想对着生母说,可实际上好像没什么好说的。是说阴差阳错好呢,还是说医院的护士不负责?
詹千蕊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似乎仅能说一句:妈妈,真的很?谢谢你,给了我生命。
正是有了生命,才?会碰到养育自己的詹爸爸和詹妈妈,才?能认识好闺蜜孟小梦,才?会有着开心快乐的经历,才?会拥有到今天为止,都不曾后悔的人生。
还有,宣优……
詹千蕊偷眼看她,而她居然也在看自己。
城市里的墓园,大多不允许烧纸了。小镇这边好像没有强制,四?处能见到灰黑色的纸堆。
风一刮,灰絮飞了起来?,粘在衣服上,飘到了脸上。手一摸就是一道黑。
宣优身后,偶尔飘过飞灰。她的脸,却是那样美,美到詹千蕊的心跳,莫名加了速。
从墓园出来?,一家人原本?打算直接回宫州。
童洁明显累了,怏怏地靠在座椅上,眼前?一阵阵发花,手脚冰凉。
宣优透过后视镜,见她脸色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不由担心道:“妈妈,你不舒服吗?是不是车里太闷了?”
她将车窗降下来?一点,让外面的空气能流通进来?。
童洁虚弱地摆了摆手:“我没事,你好好开车。”
詹永德一听,立刻凑上前?,仔细观察着詹妈妈:“你脸色是不太好。我们要不先回镇上,找一家宾馆休息一会儿。”
“我没事。”詹妈妈还想坚持。
她隐约察觉到,宣优并不愿意?,在这里多做停留。
“这怎么能行呢!优优,听我的,我们先回镇上。”詹爸爸对宣优急切道。
不用詹爸爸开口,宣优早已打定?主意?往镇上开。
詹千蕊不放心地转过头,两只手扒在椅背上,小脸上满是焦虑。
“我真的没事,可能就是有些低血糖了。”童洁努力扯起一个笑容。
詹千蕊想起了什么,从手套箱里翻出一包水果硬糖来?:“妈妈,你要不要含一颗在嘴里。”
童洁并没有很?想吃,可是怕女儿担心,依然点了点头。
“妈妈,你要吃什么味道的?”詹千蕊的食指,在袋子里拨了拨:“有葡萄、草莓、青苹果、荔枝……”
她头晕眼花得厉害,眼前?全是五彩光:““你帮我挑一个吧。”
“那就荔枝的吧,我觉得荔枝味最好吃了。”詹千蕊自顾自道,找出一颗荔枝水果糖。
詹爸爸伸出手:“给我吧,我来?帮妈妈剥糖纸。”
詹千蕊眨了眨眼,又?找出来?颗一摸一样的:“爸爸也吃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