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雪域之都云城。
这里的雪就像从未停过,白色朦胧,天地洪荒,整座城都弥漫着一种繁华落尽的苍凉,一种与世无争的旷宁。
可当那几千匹铁骑踏进这座城的时候,就注定了它真正的荒凉与落败。
通往城外的那道大门已经被紧锁住,扣上了三道铁链,数不清的敌军守在城墙上,他们神色肃穆,手中的刀会冷漠无情挥向北疆的人,在空中溅出温热的鲜血。
“城,城主,现在怎么办?”一位娇俏的美妇人伏在温闵的肩头,小声地抽泣,害怕得浑身都在颤抖。
“别说了……”温闵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他恨不能扒开身上的人,可又不敢做出太大动作,颈上还架着一把寒剑,他能做什么!
这里天寒地冻,温闵衣服没穿多少,冷的嘴唇又白又干,牙齿交颤不说,膝盖也早已经跪得没知觉了。
今日清早,他都打算丢下城中的百姓,只身逃命了,谁能料到,这天还没亮,一堆穿着铠甲的人就冲进了他的府邸,将反抗的人全部就地处决,至于投降的人,就都跪在这院落里了。
现在整座府邸里的血腥味还经久不散,疯狂地刺激着每个人的感官。
而那一排排守在他们身后的敌军,又让这些人充满了惊慌和绝望。
“砰——”
又是一道人体砸在地上的声音。
温闵缩了缩脖子,闭上眼睛,抖着肩膀,根本不敢往旁边瞧。
之后的两个时辰里也都是他们在和死神做抗争,陆陆续续会有人冻得受不了,直接昏死过去。
“来人,丢出去。”
对于昏过去的人,敌军从来不会有心慈手软一说,那令人心惊胆寒的嗓音里是万年不变的冷漠。
当下这种天气,丢在外面,也就只有等死的份儿。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温闵觉得自己眼前开始变得模糊,身子摇摇晃晃,只能靠已经冻得极为僵硬的手支在地上,才能勉强稳住身形,不让自己倒下。
他撑在地上,耳朵里逐渐传来嘈杂的声音,他知道,有人来了。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是军队才有的步伐,声音越来越清晰。
蓦地,温闵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应该不会冻死在这儿了,方才从敌军交流的内容里辨析到,他们守在这儿,主要是在等什么人。
听声音,那些人已经走了进来,甚至就在他的面前。
“恭迎太子殿下,殿下金安——”
铿锵有力的声音传遍整座府邸,震得他晕乎乎的。
听清他们参拜的人,温闵趴在地上的双手慢慢回缩,逐渐握成拳,他拼了命地抬头,拼了命地保持清醒,他想要看看,这攻陷了他的云城,折磨他到如斯地步的人究竟是何模样。
可抬头望去的那一眼,他首先感知到却的是铺天盖地的心惊和毛骨悚然,那种感觉,如虫蚁啃噬的瘙痒感从膝盖遍布全身。
他——怕了。
那人一件黑色的绒毛披风裹住全身,临风而立,墨发及腰,一道金色抹额穿过发梢,五官是不属于凡尘的美,美的惊心动魄,美的令人窒息。
他的皮肤极白,绯薄的唇瓣是血一般的颜色,散发着令人堕落的妖冶,一双墨色鬼魅的双眸不见万物,深谙着诡谲阴冷的气场。
就像是降临人间的恶魔,用那张无与伦比的面容蛊惑人心,只一眼,便叫人坠入无间地狱,永不轮回。
那人侧过眸,抓住了温闵的视线,无温地看向了他。
这一刻,温闵只觉自己像是被死神盯上,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道似逐渐捏住自己的心脏,几乎炸裂。
出于对危险的本能感知,他恐惧地垂下了头。
然而他的后颈在下一刻就被一个士兵扣住,强迫他再次将头仰起,亲眼见着男人如修罗般一步一步地朝他靠近。
像是被人扼住了呼吸,他极力喘息着,额上细细密密的冷汗无休止地往外冒。
“蓝玉髓。”
男人的声线极为好听,像碎宝石一般落下,只不过他周身的阴诡之气极重。
“明白,明白,我这就去给太子拿。”温闵面对着眼前血淋淋的事实,已经再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不是不知道霁尘想要蓝玉髓,早前他就收到一封书信,说只要他把蓝玉髓交出去,云城便可安然无恙。
只是之前他狂妄,觉得这人莫不是疯了,霁尘的大军压在北疆境外,离云城还有好远的距离,就算要和北疆开战,也会有替死鬼先扛着。
他万万没料到,霁尘为了这蓝玉髓,竟然会选择亲自率军,绕路攻占云城。
如今城池沦陷,他悔不当初。
士兵将温闵放开,他连滚带爬地跌进了内院,慢慢脱离了他们的视线。
逾时,温闵还没回来。
霁尘视线落在温闵方才离开的方向,妖异的瞳眸微漾,交织着阴冷,声音如玉倾泻而出:“人跑了,抓回来。”
“是。”
两名士兵领命,转身时目光交汇了一眼,他们没想到这世间竟存在如此愚蠢之人,在太子眼皮子底下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