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刚十八,身形颇为丰腴,面若桃花,眉梢眼角也透着由内散发的妩媚,如玉般白皙剔透的手指捏着眉笔仔细描摹着。
待描完了,她对着铜镜看了又看,嘴角不满地抿起。
这时,她才注意到身后的青绵,唇角又勾起:“回来了?那个新后如何?”
青绵屈膝一礼,随后回忆着在赵国公府观察到的齐半灵,斟酌着答道:“奴婢说了要请平王代陛下迎亲时,她没露半分不满,答复也滴水不漏,似乎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宜妃轻笑一声,满眼都是不屑:“迎春宴那日本宫给她下的套都能轻松化解,本宫估摸着也不是个简单的人。可再聪明又能如何,年纪一大把了,还是个残废。陛下连与她的大婚都不上心,一句都没交代,直接带兵朝北地去了……想来,看在她那个短命鬼大哥的份上娶她做皇后,已是仁至义尽了。”
描完眉,她对着铜镜照了又照,忽的心里一阵烦躁,狠狠把眉笔摔在妆台上:“不画了,画得再美又有何用!有那两个贱妇在宫里,本宫不过就是个挡箭牌!”
青绵一惊,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门窗是否关严了,才小声道:“娘娘慎言,仔细隔墙有耳。”
宜妃却丝毫不放心上,轻描淡写道:“有谁胆敢偷听,处置了便是,有何可怕的。”
青绵小步上前,走到宜妃的妆台边,把眉笔收进妆匣,随后小声问道:“娘娘,顺嫔和豫嫔,您觉得是哪个?”
就算青绵没讲明,宜妃秦如月也知道她的意思。
自三年前入宫以来,陛下一月只有三四日入后宫,绝大多数日子都是来她的瑶华宫。
众人皆说陛下勤政不近女色。
可事实上,陛下就连难得来她宫里,也从没碰过她。这件事只有陛下和她,以及一直近身伺候她,替她整理床褥的青绵三人知道。
这也是宜妃最为愤恨的事儿。
她不蠢,陛下在外抬举她,可一入瑶华宫,竟厌恶到碰也不碰她。很显然,她秦如月是被陛下当做谁的挡箭牌了。
她仔细回忆着宫里另外两个女人:“顺嫔是魏太后的亲侄女,本宫入宫后不久被魏太后强塞进来的,相貌还过得去,可人却是个蠢的,一张嘴叭叭的整日不知在说什么,怎么看都不是她……”
青绵面露犹疑,就听见宜妃接着说道,“可这豫嫔更不像了,只会苦着张脸。要是梨花带雨还能引人怜惜,这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本宫是个男人也不喜欢她……”
这么一想,宜妃更糊涂了,“陛下到底是为了谁这么一番算计?不是那两个贱妇,还能是个男人不成……”
她这么一说,和青绵的脸色同时一变。
青绵煞白着脸不敢胡说,宜妃没那么多顾忌,拽着青绵的衣袖,压低声音惊道:“青绵,你说陛下该不会是断袖吧?”
青绵惊出一声冷汗,只觉得屋子过于闷热,汗水从脖颈处流下,浸湿了内衫:“怎、怎么会!”
宜妃越想越觉得自己这结论有理,掰着指头给青绵说:“你想想,其一,这三年来,不光是本宫,另两个贱妇肚子也没有消息。若陛下当真宠爱她们,怎会如此!”
她又掰了一个指头接着说道,“其二,陛下登基后,每月宿在后宫的日子不过五六日,其中大半还是宿在本宫这儿,其余时间都在自己宫里批折子。谁能知道陛下私下里如何呢!”
“其三……”她攥紧拳头,冷笑道,“本宫就在想,陛下对那齐折晖是不是太好了点。都是个死人了,还给他建国公府,把他的梅花林移到新府,立他妹妹做皇后,还接进宫里……”
说不定,禁苑那片儿,也和哪个奸夫有关……
最后一句,宜妃没说出口,而是暗自琢磨着,打算择日悄悄遣人去查。
青绵已经被宜妃这一条条吓得面白如雪了,回头找了个披风给她披上,小声叮嘱:“娘娘,奴婢常听宫里的老人说,这深宫里,知道的少才能活得久。不管娘娘现下如何想的,赶紧忘了才是正理儿。”
宜妃想开了,便轻巧一笑:“本宫自然知道,你是本宫心腹,本宫也只说给你一个人听。本宫不过是……不甘心……”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艰难。
当年南中王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姑娘,一朝入宫,竟要受这般不可告人的屈辱。
起初的她愁得彻夜难寐,后来从皇帝手中得到了后宫金印,六宫开支进项全权由她管理,大权独揽的感觉让她兴奋不已,可也放大了她耻辱的感觉。
因此,瑶华宫的宫人,除了青绵,个个都是她的怀疑对象。只要她察觉到有宫女动过陛下走后的被褥,她就会让人把那宫女拉进柴房活活打死才作罢。
她的瑶华宫也追逐奢靡,打造出繁花似锦的假象,掩盖她不可告人的阴私。
思绪慢慢飘远,宜妃眼神渐凉,露出个阴恻恻的笑来:“幸好,不止本宫一个。这深宫里,马上又要多一个倒霉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