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甚大碍,就是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多修养两日,缓缓便好了。”
“至于坡下那位,敷药包扎月余,亦可痊愈。”
“多谢老先生,我让村里的其他兄弟送您回镇上。”
下午,沈老二托村里的杨树根将镇上的大夫请来了,给陈家那刘氏看了伤口,又过来给小元氏摸了脉。
沈家三兄弟,却都是靠不上的,往日里有事无事,沈老二都是请村子里的其他人或者几个堂兄弟帮忙。
今日,陈沈两家闹成那样,沈家是本家,沈家兄弟姐妹在人数上几乎可以说是压着陈家打,然而,沈家上头那两房却情愿磕着瓜子瞧着热闹,也不愿意过来帮衬一二,反倒是几位堂兄弟及村子里的其他邻里带人请村长的请村长,到村口等沈老二的等沈老二,这会儿请大夫的请大夫,替沈老二四处走动。
沈老二送走大夫一回来,只见女儿沈媚儿手中捏着块戒尺,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守在了小元氏炕边,难得乖巧。
沈老二方一踏进来,便见沈媚儿咬咬牙,随即,飞快抬眼看了他一眼,只缓缓起了身,啪嗒一下当场往地上直挺挺一跪,下一刻,又见她将手中的戒尺举到了头顶,只咬牙,鼓起了勇气一鼓作气的冲那沈老二道:“爹爹,你```你打我罢,这回```这回是媚儿错了。”
前世,沈媚儿大闹陈家,后果远没有这一回严重,可即便如此,那次,杨老二登门致歉后,还是将戒尺拿了出来,强忍着心疼狠狠地往沈媚儿手心里抽打了三下。
那是前世沈老二头一回动手打沈媚儿,三戒尺下去,整个手心瞬间红肿了,疼得沈媚儿咆哮尖叫,只尖牙厉目,一脸憎恨委屈的死死瞪着沈老二,后更是直接转身将自己反锁在了屋子里,将整个卧房里的东西砸了个一干二净。
从那次以后,沈媚儿便彻底跟沈老二不亲近了。
重活一世,沈媚儿才知自己究竟有多任性,有多骄横,有多恶劣,她仗着父慈母爱,仗着爹娘对她的疼爱为所欲为,作虎作威,生生践踏了爹娘的尊严,践踏了他们的一心维护她、呵护她,宠爱她却又不得不狠心教育她的矛盾与自责。
重活一世,沈媚儿才知,爹娘为他顶起的这片天地有多宽阔,多坚固,多高大,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愚蠢到亲手撕破这片天地了。
沈媚儿懊悔又自责。
她只难得梗着脖子,一脸坚定的自觉求自罚,态度之坚定,一瞧便知是真的认识到了错处了。
沈媚儿一贯娇惯惯了,且她心气极高,眼睛更是长在了头顶上,从来不会低头,要想让她认错,简直比登天还难。
故而她这动作一起,一时惊得躺在炕上的小元氏立马掀开被子做了起来,只白着一张脸,道:“媚儿,你```你这是作甚,快```快些起来,你怎么能跪在地上呢,当心膝盖磕破了。”
又道:“这事儿你虽有错,可只要知错了,爹娘便不会怪你的。”
小元氏方才回家时被陈家拦住围攻辱骂,回到沈家后又被一大群人堵在了家中,陈家那群泼妇又是要撞门又是要爬窗,吓得小元氏一口气没缓过来,只觉得身子阵阵发软,只捂着胸口趴在了桌子上,久久起不来。
这会儿才刚缓和了几分,一见眼前这场面,只觉得又开始心气不顺了起来。
媚儿虽多不懂事,却也从来不是个坏心眼的姑娘,她就是```就是骄傲了些。
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小元氏还是了解的。
“娘,您别护着女儿,女儿```女儿错了,便该罚,不然,不然——”沈媚儿狠心咬了咬牙,道:“不然不记事。”
尤其,听到小元氏对她越是维护,沈媚儿便越发内疚,自责。
沈老二方才忙前忙后,一直没有顾得上盘问沈媚儿,一直到将所有事情全部安置好了,原本进屋时微微沉下了脸,只见到女儿这举动,他确实也惊讶了片刻。
良久,面上神色微微缓了几分,正要说话时,忽而又见身后磊哥儿也闷头冲了过来,跟在她阿姐旁边,一并跪了下了,也跟着举起两个手心探了过来,学她阿姐,有样学样,道:“磊儿也错了,爹爹也罚磊儿罢!”
小元氏见状,忙急得将额头上的湿巾取了下来,便要下炕,沈老二却缓缓走到了炕边,将她给按了回去。
安抚了妻子,沈老二这才再次折返了回来,只坐在桌子旁,看了看沈媚儿,却是将目光落在了磊哥儿身上,沉身问道:“磊儿,你错在哪儿了?”
磊哥儿一贯乖巧懂事,可是即便如此,沈老二对他依然很是严厉,与对沈媚儿的放纵与溺爱截然不同,小小年纪,便已经带着磊哥儿上过几回山了。
盘问时,沈老二也难得微微板着脸,有些严肃。
磊哥儿好似早已经习惯了父亲的严厉,闻言,只抿着嘴一本正经道:“磊儿没有保护好阿姐,也没有保护好娘亲。”
声音还十分稚嫩,可语气却已有几分小大人模样了。
七八岁的小孩,懂事得令人有些心疼。
沈媚儿听到磊哥儿这样说着,不知怎么的,鼻尖有些酸酸的。
她忽而想过去抱抱这位前世被她欺负得厉害,今生又被她夺走了爹娘大半宠爱的的阿弟。
沈老二听到磊哥儿这般回答,只抿着嘴没有回应。
也不知道这个答案正不正确,令他满不满意。
沈媚儿以为他还要多盘问阿弟几句,却不想,冷不丁的,只见沈老二嗖地一下将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只定定的看着她,骤然开口道:“你呢?瑶瑶。”
冷不丁被点名的沈媚儿顿时将身子骨挺立得直直的。
她从来就不是个聪慧的,娘亲会认字,小时候娘亲教她认字她不爱学,也学不进去,一直到如今也没学会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