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儿只觉得脑袋瓜子嗡嗡作响,片刻后,眼前一黑,身子忽而不稳,一时摇摇欲坠,差点儿一头栽倒滚落到了坡下。
整个世界一片眩晕,就如同天塌下来了似的。
沈媚儿只用力握拳不断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脑袋一时疼得厉害。
一阵一阵的晕头转向的,又生生撕裂得疼痛。
那是打铁匠的马,沈媚儿一眼便认出来了,一匹老得牙齿都快要掉光了的马,是打铁匠的心头好。
镇日被他拴在铺子外头,他每日早起会亲自给它刷毛,会赶早去外头割最新鲜的草给它当作马料,一早,会牵着它去铺子里,夜里,又亲自牵着回到家中。
对它好得不得了。
甚至,对它不比对沈媚儿差。
沈媚儿有时一生气,便会偷偷去拔马毛泻火,日日对它冷眼相待,骂它是匹又老又难看还费粮食的蠢驴。
故而,这老家伙不喜欢她,见了她便用屁股对着她,还会趁沈媚儿不注意时,高高甩起它的马毛,弄得沈媚儿发饰一片凌乱。
许是因为它太老了,打铁匠多牵着它走,鲜少骑它,不过,每回沈媚儿回沈家村时,打铁匠会抱她上马,让她坐在马背上,他牵着她们走。
然而此刻,那老马身后正拖着一架板车,一瞧便知,是运送着东西来的。
这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时候,铺子里的铁器笨重,有时押送货物,东西较多时,那打铁匠甚至会另付银钱雇牛车运送货物,为了便是不让这老马受累,如今,他却让它亲自奔赴几十里,运送货物而来!
所以,来陈家,给翠花提亲的人不是季白,而是他!
打铁匠要娶翠花?
这个发现,这个念头一起,瞬间犹如在□□里炸响了一声闷雷,炸的沈媚儿当即身子发颤,只觉得内心一阵排山倒海,脑海一片眩晕,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两眼一翻,差点当即喷出一口血水来!
她原还准备打算去找他的。
可是,可是他却要娶翠花!
娶谁都行,为什么偏偏是翠花,为什么是她!
沈媚儿不许,她坚决不允许。
那翠花表面看着听话懂事,又温顺勤快,实则```实则她压根不是个好女人,倘若她沈媚儿配不上打铁匠,那么,那么那个女人越发配不上!
媚儿当年其实是走运逃回了沈家村的,却不想爹爹娘亲带着磊哥儿搬离了沈家村,她逃回沈家村时,整个人已形同鬼魅,奄奄一息了,回来后才发现她们的屋子早已经被姑姑小沈氏一家霸占了。
小沈氏、杏姐儿被沈媚儿那模样吓了一大跳,原是慌慌张张准备去镇上寻沈家报信的,却不想才刚出门便被陈家生生拦住了。
那时,沈媚儿以为她终于逃出了魔窟,她泣不成声,形如疯癫了。
却不想,被那两家子烂了心肝的勾结在了一起,又连夜将她送回了那座地狱。
而那主事之人,正是那位心地善良,温厚勤快的陈翠翠。
噢,对了,后来她嫁给季家,季白隔年中了秀才,一家人身份地位顿时水涨船高,紧随着沈媚儿一道搬去了镇上,改名陈翠依。
季白改唤她:依依。
那个时候,沈媚儿以为她们两个只是不对付,她以为翠花对她只是不喜,却不知,她恨透了她,恨不得让她死。
媚儿不喜欢翠花,重活一世,她甚至有些怕她,她害怕极了那种看似温柔善良实则阴险残暴如恶魔般的人。
多少次梦中惊醒。
多少次惨叫出声。
沈媚儿不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恶魔,怎么打败恶魔,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还尚且稚嫩、力小的时候,努力远离恶魔。
然而,眼下,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打铁匠是她前世的丈夫,到底夫妻一场,她绝对不允许他娶那样的女人。
看着坡下那匹老马,想起前世种种,沈媚儿顿时双眼赤红了起来。
不多时,媚儿双手紧紧攥紧了双拳,只恶狠狠的瞪着那双殷红的眼,只一脸凶神恶煞、怒气冲冲的朝着坡下冲了去。
媚儿笔直冲向陈家。
此时的陈家人海涌动,一层围着一层,大半个村里的人全来了,只将整个陈家围得水泄不通。
陈家是外村搬到沈家村来的,是外姓人,势单力薄,又加上陈家穷酸,,刘氏吝啬彪悍,陈家并不得人心。
然而今日,陈家人山人海,远远的只见就连村子里的老弱妇孺们全来了。
远远的只听到村里的小孩们在蹦跶追赶喊着:“栓子,彪儿,快来,快来瞧,是打虎的英雄,生的好生威武,阿爷说就跟戏文里的猛虎将军似的!”
“好多人,将他围住了,俺挤不进去!”
“钻,往□□钻就是了!”
中间间或夹杂着婆子妇人的议论声,道:“嗯,瞧着是个威武厉害的,听说是刚打战场上回来的,难怪能徒手打死一只老虎,啧啧,这般厉害,得杀多少敌人才练得出来啊!”
“这般厉害,怕不是那军队里哪位叱诧风云的大将军罢!”
“切,大将军不在朝廷封大官,怎么会沦落到咱们这小地方来打虎来了,我说,定是走那狗屎运,遇着了那饿了一个冬天,奄奄一息的病猫虎了罢,也就是因为上报到了县衙,这才吹嘘得这般厉害!”
整个陈家门外,议论纷纷,热情高亢,并没有多少人留意沈媚儿的到来。
便是有人注意到了,亦是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远远地看着她,主动打招呼的人并不多。
沈媚儿一贯骄纵蛮横,事儿又多,村子里的人多不想沾染上她。
不过,她往日里一露面,定然是妆扮美艳,艳压群芳,活脱脱一副公主小姐的架势,今儿个却是披头散发,冷眼瞅着,还有些许憔悴。
季陈沈三家之间似乎有些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