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谈进行到第八日,梁朝、猃戎一同?传来了不好的消息——梁帝、猃戎汗王同?日遇刺,刺客直指对方国家。
两国使臣吵了几日,一开始的火气都毫无?成效的争吵中散了不少,被这消息一激,又?再度燃起来,差一点儿就演变成武力冲突。
与此同?时,西北四战之地,夹在梁朝与猃戎之间、位置极其重要的小国——西骊,其右丞相府来了一个南边的客人。
“叶里丞相,好久不见。”
来人一把美鬤,一双眼睛永远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很容易就让初见之人产生好感。
但西骊右相叶里移在这个人手里栽过大跟头,对这人好感是没有好感的,并在对方话音还未落时,一声令下叫护卫把人团团围住。
来人不慌不忙,三把刀同?时架在脖子?上也面不改色,对叶里移说:“叶里丞相听完在下带来的消息再决定杀不杀我也不迟。”
“黎一凤,我已经上过你一次当了,你以为我还会再上你的当!”叶里移从鼻子哼出声。
“叶里丞相只上过在下的当一次?”黎一凤一脸从容笑意,对自己脖子?上的刀视而不见,毫无惧色。
叶里移鼻子?都要气歪了,他?曾经有多欣赏黎一凤,在发现他?从头到尾除了名字都是在骗他?后,就有多痛恨他。
他?曾经引他?为知己,却没想到他居然是梁国的间者,被骗得好惨。
“你不是回你的梁国、当你的大官去了,又?来我西骊做什么!”反正黎一凤迟早要死了,就在他死之前,叶里移要弄个明白才让他死。
“子?倚此言实在冤枉在下了,在下回朝并没有当什么大官。”黎一凤很委屈地说。
“闭嘴!闭嘴!谁准你这么叫本相的!”叶里移暴躁不已,喊打喊杀但是却没让家丁们行动。
“子?倚”是黎一凤为叶里移表的汉家表字,西骊近二十几年才接受汉学,汉化的程度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更没有“名以正体、字以表德”之说,他?们的名字就只是名字。
黎一凤与叶里移在西骊相交数年,可说是同进同?出,“子?倚”这个表字是他们曾经感情的见证,但在叶里移发现黎一凤是梁国间者后,就成了讽刺。
黎一凤在西骊潜伏数年,直到永泰十二年因为梁朝枢密院机速房新派来的联络人行事不慎连累他才身份暴露,拼着一身重伤他逃脱回梁,照理说应该是英雄载誉归来,不说加官至少要进爵。但当时枢密院以他?暴露身份而引得大梁与西骊交恶为由,强行功过相抵,把他?安排在机速房做了个干办官,没多久寻了个错处安排去了枢密院皮剥所当了个监官。
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枢密院这两房公务的差别所在。
枢密院机速房掌边防军机文书收发、间谍的派遣和管理,以及抓获的敌国奸细与投奔的归正人的审讯与处理。
枢密院皮剥所掌割、剥死马、死牛、死驴的皮、肉、筋、内脏,以供诸司工匠、亲从官、诸骑马直军士、相扑所角牴官及五坊鹰犬食用。马皮、筋供造军器。在大梁,马、牛、驴都属于官府战略物资,除官府外不得私自|杀,否则就是重刑。
这两个衙门都归属枢密院,都很重要。但是对于黎一凤来说,在机速房当个干办官,好歹还能算是升了官,给了份体面。去皮剥所,就真是半分脸面都不给了。
黎一凤在皮剥所蹉跎数年,将曾经的意气和期望蹉跎殆尽,每日准时点卯准时下值,收发一下文书,发发呆,一天就又?过去了。
他?在皮剥所里就像一个隐形人,同?僚甚少与他来往,新进来的吏员都会被老人告知要离他远一些。
他?曾经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时间长了,他?自己也觉得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安安稳稳到了年龄就告老还乡,找一处山明水秀之地独自终老。
大多数人的日子不就是这样的么。
他?刻意遗忘他?不是那大多数人当中的一员。
直到去年,凌坤殿召见。
毫不夸张的说,那一刻黎一凤觉得自己目之所及之处终于褪去了灰色,变成鲜活的彩色。
那才是他,曾经异国他乡刀口舔血的优秀间者。
“子?倚,我这次是为你而来。”黎一凤微笑看着叶里移。
叶里移:“呸!”
黎一凤说:“我去年七月已经到了玉庆府,知道你这些年被左丞相默穆庞静打压,失了你们西骊皇帝的心,日子过得艰难。”
“你还敢说!”不说还好,一说叶里移更气,“我如今这模样是谁害的?!”
黎一凤说:“所以,我来了。我来帮你。”
叶里移心里说:我再上这个骗子?的当我就是蠢猪。
叶里移嘴上问:“你要怎么帮我?”
黎一凤对着叶里移笑弯了眼,然后示意架在自己肩膀上的刀。
“……都散了。”叶里移半情不愿地下令,片刻后又对家丁下封口令:“今日之事谁敢往外说半个字,拔了谁的舌头。”
家丁们应是,收了刀各自散开,叶里移乜了黎一凤一眼:“说吧。”
“就在这里说?”黎一凤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