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珉脑子很乱。
这几个月发生?了太多事,一件接着一件朝他压过?来,这一件还没有理清下一件又来了,好不容易有?了头绪理顺了些又?陡生变故,麻烦无休无止。
但朝堂上的这些麻烦难处都比不上“琴儿竟与王妡交好,还给她出歪门邪道的主意”这件事给他的冲击大,他一脑袋乱麻彻底打成了死结。
他想不通琴儿怎么会跟王妡交好,他们曾经是那样的关系,私下说着儿女私话时琴儿还说过嫉妒王妡。
他更想不通的是王妡会跟琴儿交好,不是表面功夫,而是实实在在的你来我往。
她明明知道他和琴儿的曾经,她真的毫不芥蒂?
满脑袋死结的萧珉在回到庆德殿、见了几位翰林院官、被他们跪求惩处沈震沈挚父子及北疆军时彻底炸了。
“惩处,惩处,除了这个你们就不会说其他的了?!”
“沈帅和北疆军是杀了你们家的人毁了你们家的祖宅,让你们一门心思要致他于死地?!”
“你们有这个时间在这里跪着,怎么不去想想我大梁连年送去猃戎的岁币换来的是什么!”
萧珉怒气上头,抓起手边的镇纸一掷,精准地打破翰林学士承旨严士任的头,严翰长的头顿时血流如注。
萧珉一愣,跪了满地的翰林官们也是一愣,旋即哭天抢地表忠心、痛心疾首为朝廷。
庆德殿好生热闹,这番热闹长了翅膀一般火速就传到了宫外。
王妡当仁不让的得到了庆德殿第一手?消息,叫上刚被她召进宫来的吴桐一道去了庆德殿围观。
庆德殿前庭整整齐齐跪了所?有?翰林官,被打破头的严士任只简单包扎了一番就又?来这里,跪在了最前面。
炽热的阳光照下,这些翰林官们早就是浑身汗涔涔,严翰长更是随时要昏倒的样子。
王妡带着吴桐站在东配殿前的回廊上,遥望前庭。
“这些人就这样跪着?热不热啊?待会儿中暑了。”吴桐难以理解这种古代文官的心态,“他们图什么啊?沈将军杀的又?不是自家人,是敌人啊!”
王妡朝吴桐看去一眼,道:“知道什么是生前身后名吗?”
吴桐点头,张口就来:“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王妡转过?头朝吴桐挑眉,后者嘿嘿尬笑两声:“寒窗苦读十六年,会的不多,光背书去了。”
“说得不错,不愧是大梁第一才女。”王妡把吴桐靠自己努力挣来的虚名“京城第一才女”拱高成更虚的“大梁第一才女”。
吴桐先不好意思极了,后转念一想这可是国家最高领导人……之一给自己的头衔,又?不是自己封的,干嘛要不好意思。
“谢皇后娘娘夸奖,你眼光真好。”
一个敢说,一个就真敢认。
“维护君王、朝廷的名声,为自己挣得好官声,”王妡将目光落在严士任身上,“追根究底,那里跪着的大多数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官声。有?背景、有?好官声、有?银子在前方开路,官路才是少有?荆棘的坦途。”
“所?以就胳膊肘往外拐,是非不分?”吴桐非常生气:“忠君爱国,忠君爱国,他们爱个屁,敌人都到自己家里来烧烧抢掠了,我们为什么不能以牙还牙、以血还血!难道敌人打过?来,他们要在战场上跟敌人讲什么‘仁义道德’吗?他们将了敌人会退兵会放下屠刀吗?自己的军队在保家卫国,他们不帮忙还拖后腿,这都什么狗屁官!这些棒槌就应该把他们送到前线去,看他们还敢不敢叽叽歪歪!”
王妡又把目光转回到吴桐身上,看着她,眼底隐隐有?一丝笑意。
“怎、怎么?我说得不对?”吴桐被看得心里毛毛的。
“你说你的家乡繁荣安定,一片盛世景象,我现在信了。”王妡道。
也只有在平和安定充满友爱的环境里才能养得出这么天真的人。
但天真没有什么不好。
倘若脚下的山河也如吴桐家乡一样,人人食果腹衣穿暖,男孩儿女孩儿都能读书明理,都像吴桐一样天真又?乐观,那这片山河……
算了,还是不要每个人都像吴桐。
“阿嚏——”吴桐捂着嘴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嘟囔:“我怎么觉得有?人在骂我。”
王妡瞟了她一眼,说:“按照你的建议,将这些翰林们发配边疆?”
吴桐眨眨眼,不解:“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这些棒槌就应该把他们送到前线去,看他们还敢不敢叽叽歪歪!’这难道不是你说的?”王妡精准复述了吴桐的话,连语气都模仿了一二分。
吴桐:“……”
王妡:“那就这么办吧。”说着往庆德殿正殿走去。
这些官员、外头那些士子,对沈挚对北疆军议论纷纷,有?多少是真心为了朝廷君王、有?多少是为自己名声铺路、有?多少是没有?主见的乌合之众、还有?多少是邻国细作,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本账。
吃肉的少有?去想外头有多少只能吃土的。
“真、真发配啊?我只是随口一说,你怎么当?真啦?”吴桐跟上王妡,边走边瞟跪地的翰林,小声说:“不是我看不起他们,他们去前线能干什么啊,送菜吗?”
王妡让内侍开门,跨了进?去,吴桐赶紧跟上。
庆德殿是皇帝日常理政读书议事的地方,皇帝也是人也会累,总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工作,勤政如睿宗者就让人在庆德殿立了屏风,在屏风后设了软榻,工作累了就到后头小憩片刻,休息好了就能立刻投入工作中。
只是这块睿宗辟出来的本质上还是为了好好工作的地方,在他之后功用逐渐变成了皇帝躲懒之地。
萧珉就在软榻上躲懒。
当?然他自己是不承认的,他是被死跪着不走的翰林们闹得头疼,特别是头都破了还死谏的严士任,他看一眼就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