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一个多月,先皇就死了一年,不是等不了这个时间,是王妡不想等。
虽说这么着急的样子恐被人诟病“吃相难看”,然他们所行本就是大逆不道,又何必在乎一些细枝末节难看不难看。
历史从来都是“为尊者讳”,赢家才有书写的?权利。
再者,
沈家被冤枉得够久了,战神应该在生存在战场上,而不是被鬼蜮伎俩压在蛮荒之地。
独孤容秀对沈震平|反早有预感,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当初他们审刑院为先帝爪牙,一力审议了所谓的?沈震通敌叛国,将沈家一家都打入台狱等死。
沈震没有死,沈家人也没有死,那终有一日这个案子会翻案,审刑院上下一个也跑不了,他这个知院事好一些大概是贬谪到不太偏远的?中州。
因此大理寺发难他一点儿也不慌张,只是有点儿惊讶,大理寺发难的时机太难以理解,他们就连这一个月多都等不了了?
审刑院官们早先就得了独孤知院的话,明白终有一日会因沈震案被秋后算账,一个个也都相对淡定,看着独孤知院等他先表态,不想他们知院没表态,枢密院的倒是先迫不及待出来了。
“岑少卿。当初沈震案是由先皇明旨要审刑院一力查办,你说审刑院弄权擅专,实在指摘先皇吗?”枢密院副承旨魏采出列,矛头直指岑湜不敬先皇。
岑湜面向魏采,双手执笏板朝东边皇陵方向一揖,说道:“太.祖皇帝于建初三年颁下定?科律诏,再及太宗朝颁《梁律疏议》,禁暴惩奸,宏风阐化?,安民立政,莫此为先。无?论是定科律诏还是《梁律疏议》,皆有定?,全国所上?疑狱或冤枉者,由大理寺推鞠掌断,再送审刑院覆议。魏副承旨,本官说的对是不对?”
魏采哑然,论律令法则,朝中有谁比大理寺官更清楚,他难道能说“不对”?
不能。
他能到能说先皇的?意志比太.祖太宗的?诏令更重要?
亦不能。
魏采败下阵来,换了侍御史知杂事叶夔上?阵。
他对岑湜说:“岑少卿此言差矣,当年因沈震督战不利导致我朝大败,又有沈震拒诏不还朝一事,自古功高震主的武将难道还少,先皇因此疑沈震通敌叛国也不无?道理,事急从权,就让审刑院一力审议了,审刑院也只是听从先皇旨意行事罢了。”
殿上寥寥几个武将听到叶夔这话都很不高兴,说的都是什么鬼话,自古把皇帝当成?傀儡挟势弄权的?文臣一样不少好么!
岑湜道:“那后来证实战败皆因禁军与永兴军路转运司贪腐谋逆,沈震乃无?辜受过,审刑院又如何做了?”
叶夔说:“那不是放了沈家全家,一个人都没死。沈震及其子被贬谪,也是因为他们战事失利。”
岑湜说:“审刑院办案不利,结案草率,诬陷忠良,差点儿让朝廷损失惨重,使同僚寒心,负先皇器重,失天下民心,难道不应该追究审刑院的过失?今日审刑院有过不纠,明日你御史台是不是也同样有过不纠,后日枢密院有过就更没有人敢纠了。长此以往,岂不朝堂大乱,天下大乱。”
被点名的?御史台和枢密院可不得了,怒而反击,大理寺和谏院站在一个阵列,与对方激|情辩驳。
反倒是被讨论的?中心——审刑院,四个审刑院详议官四脸懵,一齐望着独孤知院,就有些不知所措。
朝会向来都是这样,大家“各抒己见”“互相讨论”,人一多自然就嘈杂了,要不是紫微殿就够宽,怕是要比廛市还吵闹。
萧珉在御座上端坐着,看着下头吵成一团的大臣们,眉头越来越不耐烦地蹙紧。
一年前他还站在下面看朝臣们吵,因为手中没有实权也没有说话的?权力,就只是旁观着,有一种隐秘的?好笑的?看热闹之感。
现在他坐在这上?面,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这些人讨论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关系着他的?江山,他就没有那种闲情逸致将他们的争吵当做笑话听了。
“请中严!”典仪看萧珉面上不耐之色已经浓得要实质化溢出来了,立刻机灵地高唱了一声。
殿中争吵的声音一顿,朝臣们各归各位站好,整齐朝皇帝拜下,齐声道:“圣上恕罪,臣失仪。”
萧珉:“……”
火已经到嗓子眼了,就这么硬生生被按下,萧珉火气发不出,只能狠狠剐了擅自抖机灵的典仪一眼。
接收到天子眼刀的?典仪又惊恐又委屈,不明白自己哪里冒犯天威了。
朝会上?的?吵闹从来没有当场出结果的?,各项政令的?颁布一直都是“朝臣上疏—朝会讨论—散朝后皇帝与宰执们讨论—着负责此事的?衙门拟定?方案—朝会再讨论—再皇帝与宰执们讨论—最后定下方案知制诰拟诏——中书门下下发——相应衙门执行”这么个流程。
追究审刑院责任、为沈震平|反这个事才进行到第二步,又是在朔朝上?,当然更吵不出什么东西来。不过是让朝中大臣们看清楚了这次的阵营,并在接下来的时间想好要怎么站。
皇帝对此事的?态度也很暧昧,不说好,不说不好,就静静地看着朝臣们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