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还从未如此热闹过,府尹李德宏坐在堂案后,额上不停地冒着冷汗,他的左边坐着皇帝,皇后在皇帝来后让到了右边坐下,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他压力?好大。
相比左右两边儿,堂下坐着的宰执、宗室、台谏那都不算牌面上的人物。
堂中央,向姝跪着,姚铎站在她旁边,南雄侯姚巨川和侯夫人蔺氏站在一侧忧心如焚。
李德宏左右看看,一拍惊堂木,执刀、司法佐等府吏祭出杀威棒呼喝,姚铎吓了一跳,向姝却是跪得稳稳的。
“堂下……”
“且慢!”王妡打断了李德宏的话,在所有人面向她等她示意时,才说:“姚铎为何不跪?”
“这……”李德宏赔笑?脸,“娘娘,那位是南雄侯世子,堂审可不跪。”
“全天下就没有杀人凶手可以站着的道理,无论是谁。”王妡冷哂:“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李府尹是要包庇?”
堂外?被允许围观的耆老名宿们无不赞同点头。
萧珉硬声提醒:“皇后,还没审问就认定南雄侯世子有罪,岂非偏颇?”
堂中部分人暗暗赞同。
“这位向娘子身为姚铎妾室,若非实在活不下去了,怎会冒着被打死的危险来京兆府告状。”王妡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向姝。
萧珉说:“你这是因为同情向娘子而私心偏颇罢了。”
“圣上这话说得这是有趣,”王妡讽道:“我要同情也是同情我那识人不清的堂妹,怎么着也不会同情向娘子。圣上说我是私心偏颇,那我就给你人证。”
说着就叫近卫把抓来的京兆府吏和南雄侯府家丁带来上,一并带上来的还有一大包金子。
府吏先头就被皇后近卫狠揍了一顿,上堂来不需要再问,很自觉地就说:“禀圣上,禀娘娘,向娘子以奴告主,按律是要先责打二十杖,何府丞叫我去南雄侯府传话,南雄侯府的家丁、就这个人,”他指着旁边跪着的人,接着说:“说他们夫人说了,让我们把人打死,这一包金子是打点我们京兆府上下的。”
“你个作死的殃人货,你少血口喷人!”蔺氏没忍住走出两步指着府吏大骂。
王妡淡淡瞥过去一眼,蔺氏脸一下就白了,低着头退了回去。
“圣上以为如何?”王妡问萧珉。
萧珉看了姚巨川一眼,后者心底一颤,有了不好的预感——官家怕是要放弃他了。
姚巨川背在身后的双手握紧成拳,多儿子姚铎示意,让他跪下,然后看向妻子。
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让妻子认下杀人罪,不能让儿子担此罪,否则儿子今后的仕途就全完了。总归蔺氏是婆母,要杀儿子的妾室可以借口不孝,向氏也没有死,罚也罚不重,还能输银赎罪。
这是对南雄侯府损害最小的办法了。只是经此一事,殿帅的位置他是不能再想了。
蔺氏懂姚巨川的意思,杀向氏是她的主意,想不想认都得认,不然事情闹大了他们家的爵位都有可能不保。
“妾身认罪!”蔺氏在儿子姚铎跪下后,扑出去跪在了儿子身边,哭得涕泗横流说:“圣上,娘娘,妾身认罪!是妾身让人去杀的向氏,妾身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
萧珉:“……”
萧珉一口老血就到了嗓子眼,想喷姚巨川一家一脸。
他身为皇帝,还在想办法帮臣子摘出去,臣子却是还没开始审就先认罪了,这……实在是……
“哼!”萧珉气得头晕眼花,甩袖走了。
王妡差点儿乐得笑?出来,由此看来,现在这个阶段萧珉和姚巨川还没有培养起君臣默契,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送走了皇帝,此处就是皇后最大。
王妡缓缓走到蔺氏面前,挥手让人把她和向氏一同带下去,然后当着堂内外?所有人的面,朗声道:“太宗皇帝命股肱大臣制定《梁律疏议》,其因人有情恣庸愚,识沈愆戾,大则乱其区宇,小则睽其品式。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刑罚不可弛於国,笞捶不得废於家。无论犯禁的是谁,律法不会姑息,朝廷判官也绝不能姑息。”
她环视堂内大小朝臣一圈,道:“望诸君谨记。”
左槐与王准对视一眼,二人率先起身,与他们二人一脉的官员见状一齐执手行臣礼,曰:“臣谨遵皇后教诲。”
吴慎、蒋鲲等宰执以及其他官员亦不得不跟随起身,齐声曰:“臣谨遵皇后教诲。”
堂外?的百姓们在几个耆老民宿的带领下高声说:“皇后英明。”
王妡负手立于京兆府大堂之上,群臣百姓皆臣服其下。
“那么,”王妡说:“御史台何在。”
御史台勾管史安节出来,道:“臣在。”
王妡说:“侍卫亲军马军司副都指挥使、南雄侯姚巨川,藐视律法、纵妻行凶、辱杀子妾、内帏不修、私德败坏,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