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无事。”萧珉用没有受伤的手挥了挥,示意伍熊不用担心。
“殿下,您坐下?吧。”伍熊扶起一?张翻到的圈椅,待萧珉坐下?后,拿过内侍呈来的白绢先?为萧珉止血,并劝道:“事已至此,您就是生气也无用,官家偏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以前都能忍,这会儿……您何必弄伤自己呢。”
萧珉摇摇头:“你不懂,孤以前能忍父皇的偏心与薄待,那是因为父皇没有在国朝大事上偏向老三。可这次不同,父皇让老三代他祭祀太社,这是向天下臣民表示他更属意老三为太子,这是置孤于无物。孤若是忍下?了此事,以后天下?臣民怕是再不认孤这个储君了,届时父皇只要随便寻孤一个错处,废了孤,也不会有人替孤说一句公道话。”
伍熊愤慨又忧心,说:“可、可官家已经下旨了,这……如何是好?”
萧珉阴沉了脸色,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受伤的手又渗血,染红了白绢。
“殿下,您小心一?点儿,又出血了。”伍熊急急说,又看向?殿外,对门口守着的内侍发火,“药藏局的怎么还没过来,一?个个懒懒散散不尽心,要是不想侍……”
伍熊的火发了一?半,看到殿外走来一行人,被为首的那位给吓得哑了火。
“太、太子妃娘娘。”他连忙出殿迎上去行礼,“娘娘,您怎么来了?”
“老远就听见你大呼小叫,不成体统。”王妡乜了伍熊一?眼,“自去领罚吧。”
伍熊早就被王妡吓怕了,他偶尔敢与萧珉顶嘴,却不敢反抗王妡,盖因不听太子妃话的后果是一次比一?次罚得更重。
在东宫里,所有属官内官都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冒犯了太子求求情还有可能开恩,冒犯了太子妃那就洗洗干净去受罚吧。
太子妃倒不会无故罚人,所有的规定都在那摆着,犯了哪条罚哪条,无论是谁家的谁的干儿子干女儿,谁来求情都不好使,还会被罚得更重。
正是由于太子妃这等铁血手腕,被各路安插细作探子搞得漏洞百出的东宫倒是安静了,不说是一个铁桶,各路人马也不敢在东宫随意动作——毕竟每一个人当差的区域都被规定好,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被发现,不问缘由先就打三十大板,还有口气儿再被问话。
不过?,太子妃也不是一味儿的罚,有罚就有赏,规矩明明白白摆在那里,想要银钱想要更高的品阶,全靠自己。
王妡靠着赏罚分明,有重罚就有重赏,杀了几只鸡,把猴子都吓唬老实了,几个月时间,东宫便清净了。
萧珉为此向她示过?好,不过?被她无视了。
面对太子妃,就连太子都落于下?风,太子的仆从又哪敢翘尾巴,伍熊只能老老实实去领罚,但是在领罚之前他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一?二:“娘娘,殿下手被割伤了,,药藏局磨磨蹭蹭半天不来,奴一时心急才……”
王妡微一?挥手,让伍熊自去,懒听他的解释。
罚就罚了,罚错又如何。
萧珉听到外头的声音走到殿门前,看伍熊委委屈屈去领罚,想要说一句“阿熊都是担心孤,法理不外乎人情”,然而对上王妡嘲弄的目光,他硬生生把话吞了进去。
东宫如今的清净都是王妡铁腕造就,他是这份清净的最大受益者,倘若他开口为伍熊说话而使得伍熊不被处罚,那会使得王妡在东宫的威望骤减。这些他都明白。
而且……
萧珉深深觉得,即使他这个太子开口求情了,王妡也不会给他面子免了伍熊的罚,估计还会罚得更重。
自己还是不自取其辱了。
“姽婳,你怎么来了?”萧珉目光深深看着王妡。
二月的天本该开始回暖,却不料几日前骤然降温,京畿一带包括耀州、华州、商州等地突降大雪,该收起来的大毛衣裳又都翻了出来。
王妡最外边儿裹了一?件织金锦镶火狐边的厚斗篷,火红的狐狸毛围在脖颈处,将她的脸映衬得杏脸桃腮,剪水双瞳黑亮莹澈,流动时如夜空闪烁的星光,凝眸时……如波澜不兴的黑色深海,与其对视时,仿佛能看进最深处,翻出人心底所有阴暗的、肮脏的、恶心的欲.望。
那双深沉的眼睛与那艳若桃李的面容实在是不相符,让人看到她第一眼就会被那双眼睛吸引,心理不强者与她对视会感到害怕,进而避开她的视线,不敢正视她的脸庞。
渐渐的,因为那双眼睛,没人敢长时间看她的脸,也就渐渐的,在京城高门大户中再没有人谈论女子容貌时把她也纳入谈资。
就连萧珉,他也是许久都没有好好看过?王妡的容貌。
自从王妡得知了他的真实意图,他们见面不是争吵就是嘲讽,再没有好好说过话。
“姽婳……”萧珉柔声唤道,他想说“你难道不觉得我们夫妻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很可惜么,我们本该是要恩恩爱爱的”。
然而王妡直接一?句话就把他心中的万千柔情通通残忍扼杀掉。
她说:“萧珉,只有无能的废物,才?会关起门来摔自己的东西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