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寅时正,东宫宫人在丽正殿寝殿门外唤起,得了里头的允许后推开门,端着银盆、唾壶、杨枝、柔巾等物鱼贯而入,里头太子和太子妃已经起身,一个坐在妆台前,一个坐在圆桌边,都不说话。
宫中的尚寝一同进来,与宫人们一起向太子太子妃请了安,就走到床边拿起床边矮几上放着的锦盒打开看了一眼,然后拿出一把小巧精致的锁将锦盒锁上,向太子太子妃道了些早生贵子之类的吉利话就告退了。
王妡瞅了瞅尚寝离去的背影,接过紫草递来的拭面的软巾,就瞟见萧珉阴恻恻盯着自己,顿时心情大好,说了声:“伺候得不错,都有赏。”
一众宫人齐声道:“谢太子妃娘娘。”
萧珉的脸更是阴得能滴出水来。
王妡心情就更好了。
片刻后,萧珉也说:“太子妃既赏赐了,孤也不能小气,都有赏。”
宫人们都是经过掖庭严格调.教过的,哪怕是再高兴也不敢不能表现出来,不过谢恩的声音比刚才要大了几分,由此可以看出她们大概高兴得要昏过去了。
王妡的好心情瞬间打了折扣,白了萧珉一眼——脑子有疾。
反倒是萧珉心情变好,也不拉着个脸了,在宫人给他戴上三梁远游冠后,他愉悦地走到妆台前看王妡上妆,没有半点儿不耐烦地等她。
王妡直接当他不存在。
换上细钗礼衣,头冠依旧是九树花饰,不过与褕翟相比要轻便不少,今日依旧有许多仪程要走,简单用了一点些早膳,王妡乘厌翟车,前头萧珉乘轺车,新婚夫妻进宫朝见帝后谢恩,并盥馈。
宫内非皇帝恩典不能走马行车,太子萧珉没有特殊待遇,在宫门前就得弃车走去坤顺殿。
车在东华门前停下,宫人打开车门掀开车帘,王妡从车里出来就看见萧珉站在车前伸出了手。
她顿了一下,萧珉笑得满眼柔情,手往她的方向伸了伸,唤:“姽婳,小心些。”
王妡明白这是要演鹣鲽情深给人看,遂将手搭上去,由萧珉扶着下了车,站在他身侧羞涩地笑。
将妻子扶下来后,萧珉也没有松手,继续扶着王妡一道跨过东华门,边走边跟王妡说着宫中的景色和规矩,时不时看向她的目光柔情得能将人溺毙其中。
王妡也很配合,全程努力扯着甜蜜羞涩的笑容,将新婚妇人演得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男子俊美,女子秀丽,远远瞧着谁不觉得这是一对恩爱和谐的璧人。
梁帝和澹台皇后就是这么觉得的,但两人的心情截然不同。
为了今日太子夫妇朝见,梁帝不得不宿在坤顺殿,然他恨毒了自己的皇后,恨不得她赶快死,即使宿在坤顺殿里也不与澹台皇后同房,赶了皇后去偏殿睡。
澹台皇后从昨日就一直憋着气,在今日看见梁帝竟然把后宫所有嫔妃都叫来坤顺殿一同受新婚的东宫夫妇的朝见,更是火冒三丈。
萧烁这个老不死的行事越来越癫狂没有章法了,太子新婚朝见,岂是宫妃能受的!
宫妃是什么东西,说好听点儿是有品级的内命妇,若是放在宫外的朝臣百姓家,那就是妾!
妾是什么东西?
妾乃下贱通买卖,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哪个有脸面的人家会摆出来,也就萧烁才什么香的臭的都不忌讳!
王妡进来坤顺殿正殿,看到满座的花枝招展的宫妃们也诧异了一瞬。她不认为澹台皇后会做这种自己下自己脸面的事情,那就是老皇帝在故意下皇后和太子的脸面了。
她朝主位上的梁帝看去,老皇帝的手时不时会抖几下,整个人看着病气缠绵没什么精神。
忽然她左手一紧一痛,是萧珉握紧了她的手。
定然是看到这满殿的宫妃气得不行,但在君父面前又不能喜怒形于色,只能忍着,把脾气发泄在她无辜的左手上。
王妡可不惯他这毛病,不着痕迹地挣脱了,双手交叠放在身前。
萧珉微偏头瞧了王妡一眼,按下了心中狂怒。
“儿臣拜见父皇、母后,吉庆绵长,寿福安康。”两人在宫人摆放的垫子上跪下,行一跪三叩礼。
行礼完后,澹台皇后笑容满脸地正要说话,张开嘴就发现梁帝没有立刻叫起两人,还让两人跪着,整了整脸色,对梁帝笑:“圣上,是不是该叫起太子和太子妃?”
梁帝斜睨了皇后一眼,不动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