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才被安抚消停了的百姓们又开始了。
“沈元帅怎么可能通敌叛国,这是冤案,天大的冤案!”
“就算沈元帅……那什么,沈老封君和沈夫人他们人在京城又与她们有什么关系?”
“沈老封君和沈夫人乐善好施,那么好的人你们都要杀,朝廷法度何在?情理何在?”
“放了沈老封君,否则我们就在这儿登闻检院不走了!”
“放了沈老封君!”
“放了沈老封君!”
“放了沈老封君!”
“放了沈元帅!”
场面再度失控,喊着喊着,有人带头就变成了齐声喊“放了沈元帅”。
宰执们脸色丕变,立刻叫皇城司的军卫去查探是什么人在其中兴风作浪。
“诸位老丈,诸位百姓。”这时萧珉忽然上前几步,现在了一众宰执的最前面,对百姓们大声说:“孤乃当朝太子,听闻诸位击登闻鼓为沈老封君鸣冤,特意前来。”
吴慎等人不知萧珉这是要做什么,但都有不好的预感,却又不能阻止他。
百姓们一听竟是太子,先一齐行了礼,被叫起后就争先恐后为沈元帅一家喊起冤来。
“诸位,诸位,请听孤一言。”萧珉说,百姓们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他继续道:“和你们一样,孤亦觉得沈老封君冤枉得很,她已年过耳顺,身体大不如前,台狱之中是什么样子的诸位可能不知道,孤一直担心她不能撑到……”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所有人都知道这停顿是什么意思。
——担心沈老封君不能撑到秋后。
然而就算撑到秋后又有什么用,终归是要死了。
物伤其类,在场有不少老人眼眶都红了。
萧珉的眼眶也红了,强颜欢笑道:“孤前几日让人去台狱给沈老封君和沈夫人她们送了些东西,虽然抵不了大用,也能让她们在台狱里舒服一些。若是沈老封君知道大家如此为他们全家鸣冤,定然欣慰感动。”
“太子殿下仁慈,太子殿下仁慈。”百姓中忽然传出这样的高喊,不一会儿,许多百姓都这样喊起来。
吴慎等人眉心一跳,了然太子之意。
——这是在争取民心呢。
不过他不会以为就这么模棱两可的说几句话就能扭转乾坤吧?!
此案最后依旧会是官家定夺,他太子可说了不算。
“诸位忠君爱国、秉持公理正义,这都是极好的。”萧珉说:“然而无规矩不成方圆,朝廷也有朝廷的法度,不仅仅是你们不信沈元帅会通敌叛国,父皇他也对比痛心疾首,头风都犯了好几回。”
吴慎等人眼瞳一缩,心中惊愕官家把此事瞒得那么紧太子怎么会知道,看向萧珉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深思。
“不止是父皇,不止孤,朝中大臣们也许多人不信。”萧珉说着转向吴慎,道:“吴大相公,你说是吗?”
话转到自己身上,百姓群情激奋,他还能说什么,只能道:“太子所言极是。”
吴慎是没想到太子竟然敢当众说违背官家之意的话,偏这些话又不能说他错,官家想用此事发作太子也只能落得个无理取闹。
对太子,他有一点点刮目相看了。
以前只瞧见太子为了太子之位明哲保身,怂得很,哪像一国储君,大梁交到太子手里怕是会危矣。
虽然今日刮目相看,但真的只有一点点,今日之事就且看太子如何收场。
萧珉模样生得好,这些年为了维持完美的储君形象,他也是下了狠功夫的。
修长挺拔的那么一站,阳光照在脸上,他整个人犹如会发光一样,芝兰玉树的,很能博人好感。这让他一说话,无形就带着三分信服力。
“诸位请相信,朝廷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蠹虫恶人,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尤其是于国有大功者。”萧珉说:“请百姓们信孤,信朝廷,给几位宰执一点儿时间,他们定能查出真相,还含冤者公道,将真正的罪人绳之以法。”
几位宰执:“……”
百姓们纷纷觉得太子说得在理。
萧珉便道:“今日诸位就先散去,可好?”
吴慎等人看有百姓蠢蠢欲动要散了,是真对太子有了那么一些不同的看法了。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喊:“不行!不能就这么走了!太子这话根本就没说到点子上。沈老封君犯了什么罪,也要被秋后问斩。罪不及父母妻儿,今日朝廷能把无辜的沈老封君杀了,焉知他日不是但有人犯事,就杀他全家!”
“对啊对啊!”就有人附和:“倘若哪天几位相公家里人犯了事,朝廷把几位相公也杀了,几位相公的夫人、女儿、孙女都杀了,几位相公也无所谓吗?!”
几位相公脸都黑了。
萧珉的脸也黑了,他营造的大好局面被几句话就给毁了。
百姓们其实很容易被煽动,稍微带入一下自己,想象一下被杀全家,就激动了。
眼看局面又不好收拾了,这时,打西边儿来了一队人,中间簇拥着一顶轿子,轿子旁边走着一名幕篱遮脚的女子,女子弯腰对轿子里的人说了句话,随后直起身。
这队人走过之处百姓自动分开来,待到了宰执们所在之处才停下。
幕篱女子声音清脆,扬声说道:“沈老封君曾经也是能一枪一马上阵杀敌的女英雄,真宗皇帝还赞巾帼不让须眉,如今是人走茶凉,连这样的女中豪杰也要被磋磨,可悲可叹,谢老太师,您觉得呢?”
说着,有家丁把轿子的帘子打起,幕篱女子将一名银发老者从里面扶出来。
正是三朝元老、真宗之师,老太师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