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也因陈嬷嬷做过贾敏奶娘,对这位老嬷嬷很是尊重,每次有些好的,也让陈妈妈带些回去。
宝玉这里也没什么事,黛玉就先回去了,不一会儿,众人也都散了。
转眼就到了九月初二,尤氏张罗得十分热闹,宝玉一早派小厮去码头上守着,若是柳湘莲到了就回来报个消息。宝玉换了礼服随姐妹们入了席,吃酒听戏,一点负担都没有。
早先清理下人的时候,宝玉便嘱咐人将那些偷嘴耍滑,不干正事的下人全都清理出去,应该不会发生上辈子偷嘴的事。只是王夫人那边,无缘无故,就将金钏儿以年纪大了的名义放了出去,还把彩云训斥了一遍。
金钏儿倒是哭了一阵,年纪大了这个说法糊弄得了谁,一样的年纪,她妹妹玉钏儿怎么没出来?金钏儿还想在求求王夫人,又拉了素日交好的姐妹求情,可王夫人铁了心,又赏了一根金簪子、十两银子作嫁妆。
金钏儿的老子娘见状,忙把还要求情的女儿拉了回去。王夫人对待下人一向宽厚,金钏儿伺候了她十几年,也没骂过一句,这回出去了,才给区区的十两银子,想来是惹了王夫人厌烦,再求情下去,只怕外人就要说贪心了。
金钏儿哭哭啼啼的回了家,那些婆子的嘴又岂是饶人的。这两天风言风语不少,连带着上房伺候的玉钏儿也跟着没脸,白老爹没法,就让金钏儿去姑妈家里住几天。
宝玉正想着凤姐这时候也有了身孕,该如何找个由头提醒一声时,就看见凤姐一路哭着喊着跑了进来。
贾琏衣裳不整的在后面拿剑追,众人唯恐惊到了贾母,连忙拦了下来。宝玉在一旁看了个热闹,等贾母骂完,拉着贾琏出去了。
细打听下才知道,还是偷腥事发,闹了起来。
看着贾琏一脸怒气的样子,宝玉不由劝道:“哥哥消消气,明儿好生在老太太面前陪个不是,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贾琏在里间换衣裳,听了这话摔帘子出来,气道:“你们都是一气的,全帮着这夜叉星说话!”
宝玉上前把贾琏按在椅子上,道:“二哥哥细想想,凤姐姐平时是什么样儿?这里里外外都是她操持,何曾歇过一日,就这样,还有人恨得不行,上半年的小人儿哥哥也是亲眼见过的。难得老太太记挂着,特意出钱,给凤姐姐长脸,刚才这一出闹起来,再有理也变得没理了。”
贾琏方才不过是仗着几分酒劲,这会儿也觉得没意思,只是嘴上不肯示弱,侧到一边梗着脖子不说话。
宝玉还想劝几句,但到底是哥哥,况且人家夫妻间的事,他一个隔房兄弟难免有瓜田李下之意。正巧贾母派人来寻,便劝了贾琏几句好好认错之类的话。
回到园子里,众人都在宽慰受气的平儿。晚间,宝玉回到怡红院,不由感叹道:“便是到再富贵的人家做妾,也不堪的很。等到了年纪,我就放你们出去做正头奶奶去。”
晴雯听了,笑道:“二爷总算明白了一回,这姨奶奶说得好听,不过就是好一点的奴才罢了,当家的说卖不是卖了,连一般的管事妈妈都比她们有脸面些。”
袭人反驳道:“你这话也糊涂,妾室再不好,也是服侍过主子的,若要发卖,传出去,主人家难道就有脸了?平儿素日里跟着二奶奶,忙上忙下,谁不高看她一眼,今日原是喝多了酒,那她出气,总好过两口子对打。再者说老太太也为她长脸,明儿连主子都来跟她赔罪。哪里就差了?”
晴雯冷笑道:“姐姐原是跟她一伙的,姐姐妹妹叫得亲热,心里也是羡慕的呢。”
袭人被她说中心事,也不慌张,道:“这话我倒是不明白,我、鸳鸯、紫鹃、平儿这几个本就是一拨的,从小一块长大,难道不该向着她?”
晴雯撇撇嘴,道:“姐姐心里明白就行了。”说完斜着眼瞅了瞅宝玉。
袭人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也知道晴雯就是个刺头,时不时总呛她几句,若是吵起来也没意思,因此总不理她。自去拿了铺盖来准备守夜。
第二日一早贾琏就过去给贾母请了罪,贾母哪里会真的责怪自己的孙子,况且男儿家三妻四妾本是常事,贾琏如今屋里只有凤姐平儿两个,放眼整个贾府,连贾政都比他多,更别提贾赦贾珍了,贾琏又年轻,生的又风流倜傥,不过是件韵事罢了,倒是为了个□□,反害得正经夫妻失和就不好了。
贾母骂了几句,让贾琏跟凤姐平儿赔了不是,看着他们三人和和气气的方才了事。
宝玉可没功夫理他们,柳湘莲终于到京了!宝玉特意喊来秦钟一道,两人去码头等着。偏偏今日码头上来往人家特别多,才卸完几艘官船,就看见柳湘莲乘着一叶扁舟回来了。
三人一别多年,好不容易又聚在一起,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柳湘莲拍着秦钟宝玉的肩膀,勾着两人的脖子,笑道:“宝玉写信说你上京来了,我还不信,多早晚来的?还有你,如今也是举人老爷了。”
宝玉笑道:“在这里说话有什么意思,走,去我私宅里,早备好一桌酒菜,咱们边喝边聊。”
小厮们牵来马,宝玉跃身上了马,一行人到了宝玉外宅,原先是赖家的宅子,宝玉改名为四宜园。
柳湘莲有些纳闷,问道:“听说赖家犯了事,险些连累府上。那赖尚荣与我也有些交情,可知道他去哪里了?”
宝玉边走边说道:“当初他家里闹出了人命,上下打点哪里不需要钱,就把家里值钱的都卖了。杀人偿命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到底家里的老太太不忍心,让琏二哥说情,这才免了死罪,赖尚荣的官身也被蠲了,不过好歹也是保住了一条命。”
秦钟笑道:“早就想问几句,这宅子是你买下来的,哪里来的钱?”
柳湘莲笑道:“你先时是在守孝,难道忘了当初他经营铺子的事?连我这个买办的这两年都攒了四五千两银子,更别说他这个东家了。”
三人来到一处水榭,当中一张红木四方桌,用小印花布罩着,上面八盘凉菜、八盘热菜、两碗汤,宝玉站起来端起酒壶,亲自给柳湘莲、秦钟各斟了一杯酒,举杯笑道:“今日久别重逢,先喝一杯,再说别话。”
柳湘莲秦钟都道极是,举杯一口饮尽。
宝玉招呼他们吃菜,笑道:“这屋子空着也是空着,秦钟如今就在外院住着,不如你也来,都是现成的。”
柳湘莲笑道:“都是兄弟,也不多说什么,你这番好意我心领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外面,这次回京也是为了探病。我自小父母双亡,全赖姑妈照顾,才到今日,趁着现在手里有几个钱,也置下份家业,好让她老人家安心。”
宝玉道:“既然你心里有了主意,我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以后若是需要帮忙的,就来这里找管事的说一声就行了。”
柳湘莲也是痛快地答应了,又跟宝玉碰了一杯。
秦钟却是有些闷闷不乐,如今他们两个是过得越来越好了,同在一处,相比之下这几年自己一事无成,全靠父亲留下的几千两银子过活,想到这里,就喝起闷酒来。
柳湘莲也看了出来,给他夹了一块白灼虾仁,笑道:“这又是怎么了?怎么愁眉不展的。”
宝玉笑道:“他如今可是春风得意,娇妻在怀,再过几月连儿子都有了!”
柳湘莲惊讶道:“真的?何时娶的亲,怎么也不派人说一声?”
秦钟不好意思道:“不过是纳个妾,馒头庵里的智能只身一人跟了我,总该给人一个名分。”
柳湘莲笑道:“这是我们这些做叔伯的疏忽了,等小侄子满月,得好好备份厚礼才是。”
秦钟叹了一口气,道:“是儿是女还不知道呢,若是个儿子还好,若是个女儿,碰上我这个没能耐的的父亲,将来过得不好,谁又能给她出头呢。”
柳湘莲听了,不禁哈哈大笑,道:“还没降世呢,你就想到哪里去了,果然是要当父亲的人了,学会操心了。”
宝玉也安慰道:“你这次上京不就是为了科考举业吗,这马上又是一年乡试,定能榜上有名的。”
秦钟笑道:“借你吉言,好歹也沾沾你这文曲星的福气。”
三人在一起喝酒聊天,或是谈些京中趣事,或是聊些外地旧闻,或是说些日后打算,硬是聊了三四个时辰方罢。
宝玉看天色已晚,便命小厮将喝醉了的柳湘莲秦钟抬到客房休息。宝玉也是喝了不少,整个人全靠茗烟扶着,马是一定不能骑的,好在这里马车也有,茗烟叫来一个赶马车的,跟锄药几个七手八脚的把宝玉抬了进去。
一行人坐马车的坐马车,骑马的骑马,便往荣国府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