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松烟驮着火油紧赶慢赶回到原地时,欧阳与南林蚁已不在此处,遍山是蛊虫过境留下的毒液,她带着火油没办法轻盈上树,有时候不得不在地上借脚,可毒气还是辣得她双目红肿。
把身后绑缚油桶的帛带攥紧拉稳,江松烟深吸一口气,起了扶摇功蹿到树上,继续朝天坑奔去。
欧阳在林里跳了一圈,终于选到株粗壮的大树。
这是株有些年头的桑树,就长在天坑的崖壁边沿,盘根错节的下肢已经有一小半长到了崖外,宽大茂盛的树冠千手观音似的向着四面八方支开。
欧阳捡了桠还算结实的杈枝坐了下来,垂晃的脚丫子下,一边是山崖,一边是天坑。
白日里来看,天坑上的藤蔓虽结成天网一般,间隙其实还是比较大的,只是昨夜光照不足才被欧阳忽略掉了。
这样的藤蔓,承担不住陡然落上去的人的重量,可是却能承得住南林蚁这样的小东西。
天坑上原本覆盖着的藤蔓在欧阳掉下去的时候只被砸出一处缺口,江松烟爬上来时,重新在另一边又砍开了一处豁口,于是现在看上去,藤蔓天网宛如一张瞪着漆黑怒目的圆盆绿脸。
南林蚁逐味而来,密密匝匝挤满了山崖。
欧阳刚好在崖线上,诱着蛊虫前赴后继搏命的挤。
蛊潮眼看着被挤上了藤蔓天网,挤偏了的,便从空隙里直接掉进了天坑,然而更多的还是能够依附在藤蔓上。
欧阳纵身再翻,上到了完全长向藤蔓天网一方的桑枝上。
蛊潮又是一番震荡,跟着欧阳晃悠悠朝天网上移。
南林蚁长了膜翅,却飞不高;长了八条大腿,又爬不上树。只能找定欧阳的位置,故技重施。
可是藤蔓天网不比实地,下头漏底,只会掉更多的蚁兄蚁弟下去。
见南林蚁一时半会儿摞不起蚁柱,欧阳终于得了个休息的机会。
她靠在树上,打量着蚂蚁上藤的进度,估摸着什么时候才能完全的掉下去。
随着越来越多的南林蚁爬上藤蔓,天网渐渐开始不堪重负,“噼噼啪啪”的裂响脆生生拍进欧阳耳膜,欧阳直起身来,发现尚有部分蛊虫没能进网。
伴生藤率先断裂,拉扯天网的支撑便弱了,支撑减弱,南林蚁却在增加,欧阳知道这张网,濒近极限了。
藤蔓天网小幅度地颤起来,连同网上的南林蚁,从网络中心有规律的一上一下摇晃起来,由中心直晃到外沿,从摇颤直晃成筛簸……
随着天网摇颤加剧,网于其间的南林蚁像极了簸箕里的黑豆,骨碌碌滚起来,绕着弯儿,再滚成圈,最后汇集到天网的中心,筛做一堆红黑相间的元宵丸子。
江松烟驮着火油奔到天坑的时候,直担心欧阳的安慰,一路都心惊胆战留意着有没有欧阳落下的什么物什。
半个时辰,她早迟了,怕见着的是欧阳陨身,她只能以死谢罪。
最后,她拉紧帛带站在崖边,看到南林蚁稀稀拉拉在往藤蔓天网上爬,四下里草木伶仃,全无活息。
江松烟一颗心坠到了寒潭谷底,只看着蛊虫恋恋不舍徘徊在天网巨大的豁口上,觉得天都塌了。
巫蛊啖食,不死不休!
江松烟冲到坑边,南林蚁冷漠地让开道,巫主死,巫蛊合术破,她恨红着眼,撕心裂肺:“少主!”
欧阳死,婢奴死。
可她的命该是少爷的啊!
她不甘心,紧赶慢赶回来,还是要给欧阳填命!
脓包的少主,多一刻都撑不住吗!
“嚎什么呢?本主还没死!”
万千怨愤戛然遏止在林间这一声清亮的叱语里。
江松烟闻声而动,一瞬间也不觉驮着油桶有多累,瞬影身分,眨眼到了欧阳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