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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十六与二十二(2 / 2)


难怪当时他那张嘴那么惹人讨厌。

他心道,说不定就是因?为环境造就的。

时川河觉得自己好像可以原谅那么一点点了。

他又没说话了,时川河想?了想?,最?终只能干巴巴的憋出一句:“节哀。”

小少爷从小到大就没安慰过人,唯一见识过的一次死亡来的还是惊心动魄的,他被怵了大半年才缓过神来。

现在听到有人跟他说这个,时川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

“他们留下来的遗物是我那年做了两天送给他们的情侣手表。”

他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笑了下:“不值钱,加起来也就一两百。”

“还有两部?实验的时候没办法带进去的手机。”

他父母……是科研人员?

时川河静静的想?,是实验事故么?

时川河本来因?为发烧了不想?运作的大脑,被他几句话轻轻松松的就推动了。

像是生锈卡死了的发条涂上了过多的润.滑,油,自己就开始了运作。

时川河努力?的开始回忆七年前有没有什么类似的新闻,有没有在无意间听过谁唏嘘一下一场意外事故,只是到底生病对人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尤其?时川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烧到了多少度。

“里面没有什么东西,他们都不是爱拍照的人。点开相册,照片少得可怜,信息也少得可怜,多数都是工作。”

来自大洋彼岸的故事,带着电流声,像是在说一件外人的事,没有半点的伤感?,似乎只是简简单单的倾诉:“但替他们保管东西的那个老人告诉我,他们在放私人物品时玩笑着说起过……”

电话那头的声音忽地又灭了下去。

时川河其?实挺烦人讲话总是这样断断续续的,反正之前要有人搁他面前这样说话,他肯定是要给冷脸的。

可面对电话那头的人,时川河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

不像是心软。

也不像是同情与怜悯。

毕竟对方也没有展示出自己的脆弱,只是在跟他讲一个故事。

他想?可能是因?为那首歌吧。

那首让他最?终还是坚持了跳舞的那首歌。

“只要脚步不停下/就永远是冠军”

因?为这首歌,时川河那年没有拿到金牌,却还是回归了舞蹈。

只是比起芭蕾,他学?的更多更广了。

他想?做他自己心里的冠军。

只要不停下来,他就可以成为他自己的冠军。

没有人可以阻拦他的展翅飞翔。

时川河说不出为什么,但无论?如何,他到底还是任由对方安静了一会儿。

在这份寂静中,时川河也终于不做自暴自弃的小咸鱼了。

他起身?想?要去看看有没有人细心一点,给他在床头柜放个体温计。

他还没打?开抽屉,就听手机又响了起来:“他们原本是打?算在那次项目结束后?,带我一起去吃日料。毕竟我们一家三?口很久没有一起去外面吃过饭了。”

时川河顿了顿。

他停了片刻后?,还是打?开了抽屉。

他想?可能那边是能听见他这边的动静的吧,毕竟他能听见他那边的打?火机的声音,还有一点细碎的风声。

红城现在的夜……

应该有点冷意。

但却很漂亮。

从高处往下看的时候,会觉得这个城市拥挤却又温馨,也会无端的生出几分孤独与寂寥。

时川河就常常在自己在红城单独的公寓里,不开一盏灯的跪坐在窗台上去看夜景。

打?开窗户的话,偶尔还能感?受到晚风。

于是所有的情绪好像都能跟着底下的车流,跟着底下的灯光,跟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点一同流向别处。

他现在看到的是他常去看的景象么?

时川河摸到了体温计。

他想?,他会不会和他一样,在看到那样平凡却又美丽的风景时,心情就跟着平静了下来。

这样他就能少抽根烟。

时川河将体温计夹在腋下,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他的后?文,于是他只能问:“你?是因?为这个而难过吗?”

“我不难过。”对方回的很快,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哑:“其?实他们走了后?,我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实感?。有时候醒来看着空荡的家,好像也不会觉得自己少了什么。”

“从我会自己照顾自己开始,家里就一直都是这样的了。他们走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

时川河觉得体温计有点过于冰凉了。

像根冰锥,细细的,直接扎在了他的心上。

密密麻麻的凉意和难以言喻的感?觉在一瞬间涌上他的大脑。

不仅让他沉重的大脑又清明了几分,也让他的骨髓和血液都有些发寒。

时川河捏了捏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僵甚至有点麻意了的指尖,将这莫名的情绪全部?掩埋在了自己的心里,但他的声音却格外的轻。

大抵是烧的很严重,没有了什么力?气吧。

时川河想?,反正他也不知道他是谁,也许明天这个电话就不会再打?过来了。

等到他想?起曾经有一位病重的网友跟他聊过这些事再想?找他的时候,他就以自己已?经“死了”为借口,再也不去接这个电话。

替自己找好了借口的时川河轻轻的问他:“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嗯。”电话那头又想?起了打?火机的声音,他应该又点燃了一支香烟:“我家里没有什么亲戚。”

“我也觉得……我不需要谁。”

时川河怔怔的看着面前刷了灰色粉漆的墙,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是那句话扎到了他。

但在对方的声音又没下去的那一刻,他觉得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敲击了一下。

钝痛的感?觉蔓延开来,与此同时袭来的还有猛烈的咳嗽。

他可能真的病的很严重。

时川河想?。

他第一次感?冒发烧有这样的痛感?。

像是被谁一把勒住了脖颈丢入了海底。

无能为力?。

绝望冰冷。

偏偏电话那头的人只把他当做陌生人,一句关怀的话也没有。

只是等他咳完后?,他又继续把那段话说完——

“我以为是没有什么变化?的…我以为一切都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差别。反正我还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打?扫卫生,一个人看电视…家长会也没有人开,表演也不会有父母在底下鼓掌喝彩,竞赛或者是别的重要考试也没有人会穿旗袍送我……”

那边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却又渐渐转凉:“但今天我才发现,是不一样的。”

“我以为不一样,只不过是因?为我执拗的维持了所有的一切。但是其?实,以前会有人补看家长会的资料,以前会有人补给我赞赏,以前也会有人提前发一句考试加油。”

他坐在窗台上,打?开了纱窗,手上夹着的烟在晚风中飘散着白烟,同夜空中的星星夹杂在一起,像是一条流向远方的银河。

他心想?。

现在没有了。

他想?他好像错了。

原来他也是需要谁的。

远在大洋彼岸另一端的时川河并没有读心的本事。

就算有,他也没有可以隔一片海洋去读心的本事。

所以他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只知道这位对他来说明明只有一面的陌生人,现在好像很难过。

这位明明只和他见过一面,只和他说过两句话,他怼了两句话的陌生人……没有了家。

时川河抿唇。

他有些苍白的脸,被他板的更加瘆人。

但他说出来的话却是最?柔软的,轻轻松松就能戳到人的心里去的:“死亡,是很恐怖的事情。会令人恐惧,绝望。可如果在死之前想?的是自己最?重要的人时,也能带着笑容和眼泪死去吧。毕竟就算后?悔,想?到对方心情也会轻松起来。”

就像她一样。

在看到她的女儿活下来了的那一刻——

她露出了笑容。

时川河摸出自己腋下的体温计,眯着眼去看上头的温度。

但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边又开始回荡一个熟悉却早已?陌生的声音。

“体温计要这样看,看得时候不要甩手。”

“看到这根黑线没有?这根黑线停到哪,就是多少度。”

“不过三?儿不一定要学?的,阿姨没别的长处,就是视力?好,以后?阿姨给你?看一辈子的体温。”

39度。

时川河想?。

他得喊个医生上门服务了。

都烧的他又出现了幻听。

“会轻松么?”

电话那头的男人呢喃了句什么,时川河没能听清,然?而就在时川河打?算问的时候,他又轻笑了一声:“有时候还挺遗憾我是个不信鬼神的。”

如果信的话,就会有寄托吧。

时川河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句话。

那是很久以前他看着墓碑上笑着的女人思考出来的一句话。

他想?如果他信鬼神的话,或许可以每年烧烧纸钱,跟傻子似的自言自语几句。

愿她在另一个世界过的美满,愿她保佑花花姐,愿她……

可惜他是唯物主义?者。

可惜对面那个也是唯物主义?者。

两人之间又沉默了很久,最?终时川河问了句:“你?没去给他们扫过墓吗?”

如果扫过,就不会说出以前觉得也没什么这种话了。

毕竟看着那块冰冷的墓碑,心也会变得冷冰冰。

那一瞬间,就像是有什么你?看不见的东西狠狠敲击了一下你?的大脑,直接将你?从美梦中拽出来。

他没有回答时川河的这个问题,只是说了句:“那场意外死了七个研究员,实验室被夷为平地。七人尸骨无存。”

时川河瞬间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他想?起来了……

那是发生在他九岁那年夏天的意外。

他会有印象是因?为他大哥当时在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立马成立了救援基金会,他们家投了一个亿下去无偿帮助这件事的受害者,并给予在这次事故中父母双亡或家庭经济困难的家庭无偿援助。

七个人,几乎所有的家庭都接受了这笔钱。

只有一个人没有。

他叫……

叶延。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父亲那边没有三?代以内血亲。

母亲户口有点问题,追溯不到任何血亲。

叶延。

时川河想?。

原来你?就是大哥头疼叹气的那个叶延。

原来你?叫叶延。

后?来那通电话是怎么结束的,时川河不记得了。

他只是记得在最?后?,叶延那边再一次响起了打?火机的声音,他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被香烟侵染过的感?觉响起,疏离的像是陌生人:“记得吃药。”

于是时川河到底还是打?了电话告知南息自己发了高烧,听了一下午的碎碎念。

.

“原来是你?。”

叶延低头脱鞋,在玄关换了拖鞋:“我就说这世上怎么还有第二个跟我家小孩一样半天挤不出一句话的人。”

时川河冷冷扫了他一眼。

叶延低笑,凑过去将他圈在了鞋柜和他之间,随后?在他唇上落了一吻,认真道:“谢谢。”

时川河顿了顿,他不大习惯这样的叶延,一时间想?要躲避,可叶延又道:“那天过后?一直想?再找你?来着。”

“怎么?”

时川河抬眸看他:“想?以身?相许?”

他敢肯定叶延当时绝对没有认出他来,就因?为一场深夜谈心心动?

时川河磨了一下自己的牙。

叶延要是敢点头,他就敢让叶延也感?受一下被咬脖子是什么恐怖的体验。

叶延莞尔:“你?连自己的醋都要吃?”

时川河不想?理他,叶延却不肯放他走,见小孩真的有点火,便不逗他了:“虽然?这么说好像你?也不会有多么高兴,但我不得不说,的确没这想?法。”

“我只是想?问句英年就要面临早逝是什么感?觉。”

时川河:“……”

他看着诚恳的说出这话的叶延,发自内心的问了句他表姐最?想?问的话:“你?是魔鬼么?”

就算不知道是他,正常人会这样对一个忍着病痛陪他聊了这么久还开导他的好心人吗?

叶延觉得自己有点无辜。

他眨了下眼:“可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时川河一顿。

他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而正是因?为错乱的这一拍,直接让他的心跳速度变得不可控起来。

空气好像又开始升温,血液好像又开始躁动起来。

这一次时川河听懂了叶延的潜台词。

因?为只喜欢你?一个人。

所以只想?把温柔给你?一个人。

好酸。

时川河心想?。

酸的他牙根都有点发疼。

不过没关系。

他伸手一把揪住了叶延的衣领吻上去。

有糖可以中和这点酸气。

作者有话要说:啊嘶

好酸

好甜

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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