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容刚从?宴会上离开,打算回房一个人静静。
他如何都没想到,前些日子他还?在为师兄和陆语儿之间天差地别的身份而慨叹,转眼自己就面临了同样?的困境。
在这世道,王公?贵族与平民百姓之间,相隔的岂止险峰、岂止天堑。前一天她还?在他看得到的地方,瞬息之变她已在云端。
所谓感同身受,只有?身临其境时方可论?及。时至今日,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他师兄的无力和悲哀。
只是有?一点,他和师兄不?同。
若抛开身份之别不?论?,他师兄和语儿姑娘是有?希望的。而他么,就算没有?身份这一层,他的姑娘也不?会为他停留。
所以到头来也没什么分?别,结局总是相同的。
怀着此般心情?木然行步,他牵念的那位姑娘不?经意撞进了自己怀里。
低眸瞧她,她眼神迷离,歪着头似有?些困惑,周身飘散着酒气?和隐隐的桂花香。
是喝醉了。
她身后是步履虚浮估摸着也没少?喝的南海,还?有?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应是送她们?回房的。
他双手扶住燕晴煦,往其中一个丫鬟身边送了送。南海却一把拉上两?个丫鬟飞快跑开,边跑边朝他喊道:“人交给你了容容师兄,照顾好她!”
韩江容根本?没来得及推辞,三?人就已经跑没影了。回过头来对上燕晴煦,他问道:“怎么搞的,喝这么多?”
她不?答,盯了他半晌,一皱眉,才认出他来似的,“江……小江?”
“嗯。”
是他。燕晴煦的头脑里顿时警铃大作,几个声音重叠起来,说的都是同一句:“慎言,慎言。”
于是她闭口不?言,只微微抬头,两?眼直直地望他。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轻轻揽过她。
燕晴煦却不?动,越看他,她越发觉得自己委屈。
就是这个人,她长这么大,头回上赶着想要见到一个人,想要讨好一个人,可这个人竟然不?理她?
三?五天不?理她就算了,她每天都去他屋外走动,到现在一个月过去,他都不?愿见她,见了也不?理她,居然不?理她!
越想越不?满,她勾住他的脖子,足尖用力跃起,整个人盘在了他身上,“你背我回去。”
背她回去,要求不?过分?,他也愿意背,关键是……
“燕姐姐,反了……”
他也不?知她都想了些什么,只见她眉梢含了些愠色,毫无征兆地猛然跳到他身上。
不?是跳到他背上,而是身上,正面。
他明白不?能同喝醉的人讲道理,但挂在正面的确不?能叫背,而且这个姿势他也没法好好走路啊。
着实太为难他了。
“好,我背你走。你先下去,等我转个身你再上来,好不?好?”他柔声哄道。
燕晴煦头搁在他肩上,摇头。
“你这样?我怎么走?”他动了动她的头所在的一边肩膀,“先下去,乖。”
她继续摇头,下巴蹭得他肩头有?点痒,脖子被她的头发蹭得也有?点痒。
他哭笑不?得,再劝了几遍也没有?用,只好认命,虚虚托了她的两?条腿,预备把她一路抬回去。
穿过回廊,走下台阶,接下来只要过了眼前的庭院,就是她的屋子。
有?个人在身前挡着,韩江容不?能低头,看不?到脚下。方才他一直小心翼翼,尤其是在台阶处,他生怕踩空,每阶都是先屈腿用脚尖探过了才落地。
所幸台阶仅有?五阶,不?然一阶阶探下来,他这双腿未必能撑得住。毕竟他的姑娘既不?娇小,也没有?弱不?禁风,抱起来定然算不?上轻巧。
过了台阶,他没再那么紧张,快步向目的地走去。
然后脚下就绊到了什么,连带着她一起往前摔倒。
他慌忙调整姿势保持平衡,却来不?及阻挡前倾之势。幸好,在她后背着地前,他用双臂撑住了地面,没让她受伤。
燕晴煦原本?趴在他肩头快要睡着,蓦地感到一阵旋转。再回神,她发现自己躺在了地上。而韩江容的手臂正一左一右撑在她两?侧,面容就在她上方不?到两?尺之处。
她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多年习武养成的习惯已使她的身子先一步动作,一擒一推,让他向侧边仰面倒下,同时自己欺身压了上去。
待她彻底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跨坐在他身上了。底下那位一副受惊不?浅的样?子,好像还?没搞懂形势。
其实她也没搞懂。
但这不?怪她,总不?能指望一个醉鬼想通太复杂的难题,她只是觉得,今晚的月亮颜色真奇怪,怎么是红的呢?
抬头找了一圈,年三?十的夜空没有?月亮。哦,红色是灯笼发出的光。
转回来再低头看他,昏暗灯火下,他的眼睛依旧那么亮,凑近去看,那双眸子里落了静谧的星河和摇曳的灯火。
不?由自主地,她捧了他的脸庞,在他眼睛上落了个吻,离开时意犹未尽,又向他唇角轻轻一啄。
星河倏地流动,灯火陡然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