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决只觉那口茶水还哽在喉咙里,就如他想说却不能说出来的真相一般。
“我不知道。”他敛下目光,极力按捺向她解释的本能:“毕竟,我失忆了。”
沈宜安其实不怎么相信那说书先生的话,大概是直觉吧,她认为以闻人决在战场上的骄傲,绝不会容许他利用一个女子攻下一座城池。
闻人决见她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不由心生焦躁。
这种荒谬又无根无据的传闻,当个笑话听也就算了,她不会真的信了吧?
若是她真的信了呢?闻人决心里没来由的慌乱。
他沉着一张脸起身,走到茶馆二楼的窗户边,对着底下招了招手。
须臾之后,邹诚匆匆爬上二楼,闻人决对他耳语几句,他便走到沈宜安这边,笑着说道:“回禀长公主,攻城确有其事,漠北王的爱妾主动打开城门也是真的,至于以身相许,我们少帅当时说,他早就许人了,那爱妾还要纠缠,他就恼了,说他许的是天宫里的仙子。”
沈宜安不免好奇:“这么说她能信吗?”
邹诚笑道:“那爱妾也说不信,结果少帅说,你爱信不信,实话告诉你,不是天仙下凡,我看不上。”
这倒的确像是闻人决能说出来的话。
沈宜安回过头,见闻人决还站在窗边,抱臂听着他们说话,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他年少时是何种模样?相貌或许比现在更稚嫩一些,那身骄傲应当丝毫不输于现在吧。
她想着便出了神,直到一阵清冽的气息靠近,她倏然抬头,才发现闻人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面前,黑眸幽深,静静地看着她。
“这回你该相信了吧?”闻人决俯身,薄唇离她不过寸许。
沈宜安顿觉呼吸不畅,身子后仰,与他隔开了一些距离。她今日不知是怎么了,竟然不敢看他的眼睛,总觉得那双鹰眸里暗含的情绪,一旦触及,就会让人想去探寻,逐渐深陷。
“我信。”沈宜安着急起身,背朝闻人决向前走去。
闻人决轻笑一声拦住她:“公主,楼梯在这边。”
沈宜安攥了攥手心,强迫自己定神,目不斜视地走下楼梯。
他这到底是在哪染上的恶习?说话偏要贴在人脸上。
今夜不该随他出来,眼前的路每走一步都暗藏着危险,稍不留心就要踩入陷阱。
失忆后的闻人决委实让人害怕。
他们离开茶馆,街上仍是一派热闹,沈宜安想,闲逛了那么久,该进入正题,引那些漠北暗探出来了吧。
她浑身紧绷,坐在马上等刺客出现。
然而闻人决牵着马,慢悠悠地走着,直到离开西市。
喧闹声不见了,大街上有些空寂,沈宜安看着身后不加隐藏随行保护的黑云卫,即便那些漠北暗探再蠢,也不会选择在此刻动手吧。
她忍不住问道:“将军,我们不是来抓刺客的吗?”
闻人决回过头,眉峰半挑:“谁告诉你我要抓刺客?”
“说了带公主逛夜市,你又不信,要我去买个糖人证明给你看吗?”
沈宜安想起那与他有八分相像的糖人,顿时不说话了。
他就这么牵马走回了都督府,又从都督府正门一路走到了蘅芜院,沈宜安第一次骑马,一开始还满是新鲜感,此刻却觉得难受的要命。
腰酸背疼,双脚落不到实处。偏偏闻人决像是故意与她作对,一路上走得那么慢。
“下来。”闻人决递了一只手给她,沈宜安忍着疼下马,就在这时,战马的前蹄忽然动了一下,她脚下踩不稳,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抱住了闻人决的脖子。
这还不算最糟糕的,当她察觉嘴唇碰上了一片温润,倏地瞪大了眼睛。
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亲了他的唇。
闻人决黑眸中涌动着不明的情绪,怀里的女子他宵想了多年,这一吻来得意外,可他仍然心颤不已。他循着本能贴上她的唇,就在快要碰到时,沈宜安使出全身的力气推了他一下,他怕伤到她,只好顺势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