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剜了杨过一眼,低声道:“他两人成婚是他们自己的事,纵我爹爹反对,日后不再相见便罢了,万没有因为这来杀我爹爹的道理。”杨过只觉眼前一黑,他攥紧郭芙的手,小声请求道:“芙妹,这是没有的事,你别信。”
忽必烈微笑道:“妹子你心肠最好,从来不愿往坏处揣摩人心。可四哥还是要说与你知晓,你这位杨哥哥,实与你家有杀父大仇,他刺杀郭叔叔便是要报仇!”
这话不啻在过芙两人头顶劈下一道响雷,两人同时一颤。郭芙刚要张嘴反驳,忽忆起幼年之事,暗道:“在桃花岛时,大公公最是厌恶杨过,以前我只道是杨过阴阳怪气惹人嫌,可大公公为人最是方正,怎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之事针对幼童?当是因为杨过的爹爹罢?我离家前,爹爹也曾说过杨叔叔他误入歧途,最终惨死嘉兴,虽非是我妈亲手所杀,也和我妈大有干系。这样看来,杀父之仇不算不真。”杨过对忽必烈两人恨不得食肉寝皮,转头打量郭芙神色,见她神色有些恻然,只得箍住郭芙想挣脱的手,咬牙切齿道:“芙妹,我没有害郭伯伯,没有害……”
子聪和尚阴恻恻笑道:“郭大小姐,这杨少侠曾在你家住过数年罢?令尊岂会对他有防范之心?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纵你当日也在襄阳城头,但杨少侠与龙姑娘都以大帽遮眉皮裘围颈,你是万想不到他与我们在一起的。”
郭芙一呆,低声道:“如此机智,当是杨过。”两行细细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杨过见此,好似心被人剜去一般,他徒劳地摇着郭芙的手,哀求道:“芙妹,我没有,你信我,你一定要信我……”
子聪和尚长长叹一口气,叹道:“郭大小姐,此事也不能全然责怪杨少侠。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他身中剧毒,需要令尊的项上首级来换取救命的解药,唉,人世间的事总是这般令人无奈……”
郭芙只觉心如刀绞,她缓缓地转过头去打量杨过,心道:“纵忽必烈手眼通天,也未必能知道杨过不仅身中情花剧毒而且绝情谷和我家有仇。当日他和龙姑娘两人一起到得襄阳,我爹爹只高兴襄阳如虎添翼,但我那时就觉得他师徒二人,一个神色古怪说话吞吞吐吐,一个背人处又是抹泪又是叹气,我以为是大胜关拒婚后难堪所致。现在回想起来,杨过当真是来者不善。”
杨过见郭芙乌沉沉的眸子落在自己的身上,神色间甚是悲伤,不由得又是心疼又是悔恨,心窝里便似有雪刃相侵,他哽咽道:“芙妹,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我向你立誓,若我以后再骗你一句,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就死在你面前,你说好不好?你信我这次,就再信这一次……”
郭芙怔怔地看着杨过一壁哀求,一壁滴泪,她想相信杨过的话,可心中清楚:他说日后不再欺骗我,那这次便还是在骗我了,在他心中,我便是傻子痴儿么,任他戏耍,还感恩戴德地要去陪他寻解药。她想伸手将杨过推开,想跳起来指着杨过痛骂一番,想唤爹爹妈妈来揭穿杨过的真面目,可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
郭芙茫然无措地环视四周,发现子聪和尚神色间颇有得色,脑中倏忽一惊:我这样可不对,便是与杨过有天大的仇恨,也不能在蒙古人面前与他翻脸。她深吸一口气,死命地将心头郁郁之气强自压下,低声道:“我信你,杨过,我信你。”两滴泪随着话声慢慢地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