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郭靖黄蓉黄药师柯镇恶乃至每个认识郭芙的人听了,便知再给郭芙一百年的时间,她也决计不会生出这般想法。此话自是杨过教与郭芙的,杨过知忽必烈素来胸怀天下,并非甘心偏安一隅,做一个守成之人,此点却与杨过自身不谋而合。杨过一生遭际不凡,全真派的、欧阳锋的、古墓派的、九阴真经、洪七公的、黄药师的,乃至独孤求败的,诸般武功着实学了不少,却没有一门功夫能练到真正第一流的境界,他素来心高气傲,下定决心要自己创出一门的功夫,郭芙方才之言,便是他面对前辈高手的心态了,既心痒他人武功绝技,又隐隐担忧自己与他人相差太多。
忽必烈听了郭芙的话,不禁哑然失笑,觉得这个姑娘的想法当真古怪得紧。可笑过之后,细细品度了一番,内心却暗暗地为郭芙的话喝彩:“男儿在世,自然是要建立不世之功勋。号令世间,天地称颂,才不枉来这世间走上一遭。若现下蒙古便征服了四方,异日我若有幸登上高位,然做一个守成之人,也殊无意味。”不觉细细地沉思起来。
下首的子聪和尚见忽必烈一时沉吟不语,便捻捻胡须笑道:“郭姑娘说笑了。”却不料郭芙蛾眉蹙起,哼了一声,神色间甚是鄙夷,大声道:“我不爱和你说话,你是汉人所生所养,又是汉人教你一身本事,你却反过来帮蒙古人欺负自己的手足,好了不起!蒙古人把其他的汉人当做猪狗,想辱便辱,想杀便杀。难道你在他们心中便不是一个能杀能辱的汉人么?哼,少做梦了,不过是一个叛徒,有什么好神奇的?”
此话将子聪和尚气得一怔,但他终究一般凡夫俗子,自投靠忽必烈以来,比方才更难听十倍百倍的话已听过百遍,此时他自不会和郭芙这个稚嫩少女计较,当下便仍微笑道:“古语云,虎父无犬女,今日见了郭大小姐,方知古人诚不欺我耳。然郭大小姐事父至孝,如何不知郭大侠大祸不远矣。”
郭芙听了,本不愿再理他,然毕竟事关郭靖安危,便哼了一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子聪和尚说道:“郭大小姐,赵宋无道,君昏民困,奸佞当朝,忠良含冤,我这话可不错吧?”郭芙低头想了一想,说道:“也不算错,当今皇上确是一个无道昏君,宰相贾似道乃至一众官员,也非良臣。”她性子中的古怪高傲,与黄药师像个十足十,自来不把这些皇族官员看在眼中,此时便心里想到什么,嘴里便回答什么。
忽必烈听了,在旁接口道:“是啊,郭叔父是当世大大的英雄好汉,苦为这些昏君奸臣卖命,岂不是如同将一颗熠熠明珠投在瓦砾之中?便是郭叔父不在乎这些虚名,但郭家妹妹你想一想几十年前的岳飞岳武穆,他是怎么被昏君奸臣给冤死的?郭叔父不过一介白衣卿客,若赵宋朝廷有心要害他,他的处境会比岳武穆好么?”
郭芙扬眉朗声道:“呸!我郭家老小困守一城,虚度岁月,岂是为了那些昏君奸臣?不过心愤你们残暴,侵我疆土,杀我同胞。纵一日身死,也只为天下千万百姓而死,什么忠君保君之名,粪土而已!”
忽必烈伸手在案上一拍,道:“这话说的好,我再料不到闺阁之中竟有如此见识,我敬郭妹妹一碗。”说着举起碗来,将马乳酒一饮而尽。杨过与郭芙两人也饮下酒去。
郭芙将酒碗放下,暗暗拉了杨过一把。杨过忙凑近她,笑道:“郭女侠,你是闺阁里的将军,脂粉堆里的英雄,你要吩咐小的什么事?”郭芙白了他一眼,不无担忧道:“杨哥哥,你说那些人会害我爹爹么?我瞧那吕文德可不像是好人。”又道:“我有点辩不过忽必烈,你帮我。”杨过闻言,当真是心花怒放,又往前凑了凑,垂眼笑道:“老天开眼,你也有辩不过的人,叫你天天拿话来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