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见他如此,心知如果继续追问下去,杨过肯定会更加得意洋洋,可不问个究竟,自己的心里又好奇得很。她压低声音问边上的神雕道:“雕儿,你知道为什么吗?”神雕虽精通武功,可于世间情爱半分不懂,摇摇头权作回答。
郭芙怕杨过笑自己笨,低头装出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可杨过欢欢喜喜的歌声一字不差地飘到她的耳朵里,什么“大小姐的脑瓜想不出,耶律公子真奇怪,完颜姑娘更奇怪,不杀仇人杀自个……”简直是魔音入耳,郭芙认命道:“好吧,为什么呀?”
杨过装模作样地叹道:“我今日想来,还是桃花岛上的芙妹比较可爱……”郭芙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又想说什么?”杨过笑道:“桃花岛上的芙妹,每次请教我时,总会杨哥哥杨哥哥的喊个不停,谁料出了岛……唉!”
郭芙冲他撇撇嘴,本不想问他,奈何心中好奇得紧,便冷着俏脸,从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问:“杨哥哥,这是为何呀?”杨过笑吟吟地回道:“咳!耶律齐和完颜萍他二人一个是郎有情,一个是妾有意,你看不出来吗?”
郭芙低头想了想,诚实地摇摇头。杨过伸手在她额上弹了一下,笑道:“你仔细想想,若一个人宁愿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一个与自己有深仇大恨的人,除了他心悦人家,还能因为什么?”
郭芙揉揉脑袋,冲杨过警告似的瞪了瞪眼睛,心中暗暗把父母做了比较:“我爹娘两人虽然没有仇恨,但大难来临,他们必然宁愿自己性命不保也不愿对方受伤,嗯,杨过说的挺有道理。”郭芙道:“好吧,算你做了件好事,下次我再碰到耶律大哥和完颜姐姐,可要好好的笑一笑闹一闹他俩……”
杨过忙道:“这可使不得!”郭芙奇道:“怎么不行,我真心把完颜姐姐当朋友的,我就嘴上笑一笑也不行么?”杨过道:“你想想那完颜姑娘最是害羞不过,被你一笑,还能同耶律齐一道出门么?你可不害苦他二人了?”郭芙忙捂上嘴巴,说道:“那我不说不笑就是了。”
杨过此时简直心花怒放,他看了郭芙一眼,装模作样地叹道:“其实耶律兄人品武功着实不错,可惜他是蒙古丞相的公子,注定是和你我为敌……”郭芙想了一想,说道:“你又不通了,外族人就要和我们为敌么?往近者说朱子柳伯伯和武家父子可都是大理人,他们不是帮咱们的么?往远处说,丐帮第十三代萧峰萧帮主,他可是契丹人,宁愿死在雁门关也不愿犯我大宋!”
杨过听她反驳自己,心中暗暗恚怒:“好啊,我便说她郭家定是喜欢蒙古人了,我都告知她耶律齐完颜萍两人有情了,她还强自替耶律齐辩解!”杨过于是凛然道:“你说我不通,那我且问你,萧峰萧帮主做丐帮帮主的时候,他是宋人呢还是契丹人?”
郭芙想想道:“他做了帮主好些年,大家才知道他是契丹人,他便不做丐帮帮主了。”杨过嗯了一声,继续道:“那他不做帮主了以后,是留在我大宋了呢还是回了契丹?”郭芙道:“自然是回了契丹,还做了辽国的南院大王……”杨过低低地笑了一声道:“好,当年在雁门关,萧峰定然没有杀过一个汉人,他杀过契丹人没有?”郭芙道:“我娘说,萧峰帮主情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宋辽两国,想来也没有杀过契丹人了。”
杨过叹道:“你还不明白么?芙妹,假如萧峰他是咱们汉人,契丹人来犯时,定然是杀得敌人越多越好……可一旦他成了契丹人,纵使本族人有错,他也只是以命相阻,并不能杀害本族人对不对?”郭芙一呆,问道:“你的意思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杨过见她肯听自己的,脸上闪过喜色,语重心长地拍拍郭芙的肩膀,叹道:“所以呢,那些大武小武耶律完颜的,归根到底都和咱们不是一个心,你可别拿错了主意,轻易相信了别人……”见郭芙犹自疑惑,忙加重了语气道:“芙妹,你是郭伯伯的爱女,平日里心肠最好,但郭伯伯现在正紧守襄阳城,要是你拿不定主意,误与歹人结交,襄阳失守不说,我郭杨两家的先祖都要在地下痛心疾首了……”
郭芙一听,神色不禁凝重起来,郑重道:“我听你的就是,不会错信别人的!”杨过心中大乐,笑吟吟地说道:“你也不必紧张,我在边上提醒你,总不至让你犯错的……”
郭芙正要道谢,但眼看杨过此时神情,活像一只偷吃了肥鸡的狐狸一般,她咬咬手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杨过不待她想明白,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道:“天都快亮了,你去休息吧,我去洞外守着。”
郭芙抛下方才的疑惑,向洞外看看,此时朔风正紧,滴水成冰,杨过刚刚侥幸逃出命来,如何能让他在洞外受尽苦寒?郭芙犹豫道:“外面要冻死人的,你如何出去?左右我也不困,不如我们都在这洞中陪雕儿聊上一夜,我舍不得它得紧……”神雕寂寞,自是无有不允。杨过呆了呆,暗道出了这山谷,不知还有没有命能在和神雕彻夜相谈,忙答应着又将篝火烧的旺旺的。两人一雕自围着火说笑。
未过一个时辰,郭芙捱不住困意,偏头靠在神雕的肩头睡熟了。却说杨过一夜畅谈,心潮澎湃,神采奕奕,丝毫没有困倦,他朝郭芙看了看,暗暗地将自己今夜的话又回想了一遍,心中得意非常。电光火石间,想起自己那句“你仔细想想,若一个人宁愿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一个与自己有深仇大恨的人,除了他心悦人家,还能因为什么?”
轰隆隆的,杨过只觉脑袋里如滚滚一声春雷般惊心动魄:“我与她的爹爹有杀父之仇,她又斩下我一只手臂,可我……可我豁出性命,也不能眼看她受到一点伤害,难道……难道……我对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