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牧停了下来,踌躇地开口:“我……”
“雷老板,戏马上要开拍了。”
河边的槐树下,已经搭好了拍摄的轨道,场务扬声喊道。
贺知知扭头回:“马上就来!”
“杨先生,你可以随处走走看看。收工后我再派人送你回去。”她挥挥手,像头初春的小鹿那般欢快地跑远。
整场拍摄中,杨牧一直看着她的身影,从没看过旁人。
他看见她在河边忐忑地等待。
他看见她泪流满面,以为爱人不会来。
他看见她步入河水中,宛若水妖。
……
只要能这样看着她,就十分美好。
不过,贺知知到水里后,他发现她的神情不太对,明明是爱人失约的悲伤,然而她的脸上是接近狰狞的痛苦。
悲伤和痛苦,只是一线之隔,区别并不明显,河边的剧组人员都没有警觉,仍然在继续拍摄。
直到贺知知的身子一偏,栽入水中,他们才感到惊慌。
原来是寒春的水太冷,贺知知下去不久后就冻得腿脚抽筋,她一开始还竭力忍耐,没想到河流湍急,她一个站立不稳,连呼救都没来得及,就一下子被冲进河里。
遇上抽筋这种事,就算是会游泳的老手,也只有认栽的份。
“快!快救人!”岸上的人惊叫。
哑巴离河最近,已经一头扎入水里,还有几个会游泳的也纷纷跳下。
但河中央的贺知知已经被冲远,他们下水太晚,一个都追不上。
众人都感到希望渺茫,恐怕捞上来时已是浮尸一具。
“你们快看!救起来了!”化妆师喜出望外地喊道。
由远及近,杨牧湿淋淋地抱着贺知知走上岸,出事时,他正好在下游,第一个发现不对,及时跳入了水中。
贺知知昏迷不醒,杨牧已经把她放平在地上,挤压出胃里喝下的河水,但仍然没有起色。
她的呼吸很微弱,就像随时会断掉一样。
剧组的人都围过来,忧心忡忡地商量:“现在送医院恐怕来不及,路途至少得有一刻钟。雷老板熬不住了。”
一旁的赛铃面色发白,没想到噩梦会在自己面前重演一遍,失控地吼道:“人工呼吸!谁会人工呼吸?以前我的朋友溺亡,医生说过要是有人当场会人工呼吸就有救!”
她万分懊悔,医生当时试图教会她们几个女学生怎么做,却被闻讯而来的家长打断,痛骂他不安好心,伤风败俗。
因为沉溺于挚友辞世的痛苦,她被家长接走后,后续也没有机会再学。
“都怪我!都怪我!”赛铃扇着自己的耳光,哑巴不忍地将她抱得离贺知知远了些。
杨牧的嘴唇乌青,发冷颤抖着。
当反复听到“人工呼吸”四个字时,他一口气低下了头。
众人愣住。
“你疯了!干什么!”导演想一把推开杨牧,却发现根本推不动他。
他很坚决。
捧着贺知知的脸,反复如一地坚持着吸气、呼气、送气的动作。
醒来、快醒来,如果你死,我马上陪着你死……杨牧在心中狂喊。
“快把他拉开!”导演喊人一起。
赛铃挣开哑巴,抱住导演的手臂,狂喜道:“你别管,就是这样,医生当时给我演示的动作,就像这样。让他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