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梅的开门见山让任凤杰恍惚了好一会儿,她有些结巴,“我,我知道。”
今天傍晚阮文和?薛梅走后,任凤杰想了很久,以至于炉子上的粥糊了她都不知道。
她是不适合做这个厂长的,或许当初就不应该接下这份工作。
“阮文一向战无不胜,如果放在战场上,那她就是常胜将军,可是在你这里她失败了。”同样都是教书育人的老师,薛梅比眼前这位更能说会道。
她总不能让任凤杰记恨着阮文带给自己的屈辱。
薛梅要做的,是让任凤杰心怀愧疚!
“因为她没能帮到你。”
敏敏睡着后雷打不醒,不过任凤杰还是有些担心,她声音都很轻,“我知道。”
“你不知道。阮文从来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可是在你这里她直接选择放弃,你知道为什么吗?”
杀人总是要诛心的。
薛梅言辞尖锐,“那是因为你比阿斗还扶不上墙,你脑子里全是浆糊压根听不进去别人的劝,你整天都在想着刘明在的时候日子是怎么样的逍遥自在,从来没有想过他早就走了,你现在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想要好好活下去,就容不得自己懦弱,可是你什么时候挺直过腰板子做人?”
她压着声音,“在老家,你有娘家撑腰,对刘家二老倒是挺直了腰板子,结果呢?结果刘明的抚恤金全都被你娘家人拿走,你缺钱给孩子看病的时候,他们管过你吗?就这,你娘家人知道你当了厂长想着来这边工厂找个闲差事你也不拒绝。你把这工厂当做了什么,你家开的吗?”
亏得阮文留了后手,工厂这边还有其他负责的退伍老兵把守着,不是任凤杰一个人说了算,任家的人才没能如愿进了厂子,不然这杭州的工厂怕不是要成为他们任家的金银窝。
任凤杰声音更低了,“是我糊涂,他们说日子过得艰难,就想要个谋生的岗。”
“糊涂?你清醒着呢,咱们也别跟谁装。真?要是糊涂蛋早就饿死了,哪还有力?气在这里听我说话?你这个厂长不用再干了,这里是一万块钱,你拿着这笔钱离开杭州。”
薛梅之?所以揽下这活,不只是为了让她家老元避嫌,更重要的是她要把人赶出杭州城。
“薛梅嫂子……”任凤杰惶恐的看着她,“我,我不能走。”
“为什么不能走?”薛梅把那存单放到桌上,“你要么拿着这钱走人,要么你一分钱拿不到,你和?你宝贝女儿愿意怎么过活就怎么过活,我和?老元是不会再?帮你的,就算是闹到政府那里,我也不怕。”
就任凤杰这性子,留在杭州城,就等着被她麻烦吧。
薛梅的建筑公司做的不错,这两年生意也做大了已经把业务扩展到周边。她时不时的出差很多时候都不在家,怕的就是她不在的时候任凤杰去找老元帮忙。
老元什么人薛梅太清楚了,压根不会推脱。
这么一来二去就没完没了了。
薛梅可不想这么折腾自己,她直接给?钱让人走。
“日子有各种过法,有钱的一天花个几千上万块也不稀奇,可没钱的一年到头几百块钱也能过,你和?敏敏一年开销花不了一千,这一万块起码能保你们十年的开销。你要是不想要,那随你,不过又能挣钱又不累的工作,你自己去找呗,能找到的话?记得跟我说声,我还想找这么份工作呢。”
躺在床上的敏敏似乎做了梦,有些不安的扭动着身体。
任凤杰并没有注意到,等看到薛梅轻轻地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安抚女儿,她这才反应过来。
敏敏又甜甜的睡去,抱着她的小布娃娃,和?其他天真无邪的孩子一样。
任凤杰看着女儿甜美的笑容,一时间心头百味陈杂,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薛梅可没时间跟她在这里耗着。
瞧着任凤杰没动静,她直接伸手拿那张银行存单,一万块钱呢。
虽说现在薛梅挣钱轻松了许多,但这一万块钱给旁人还能落一句好,给?了任凤杰,能剩下什么?
爱要不要,不要拉倒,任凤杰不打?算要她还不乐意给呢。
就在薛梅要碰到那银行存单时,任凤杰忽的抓住把那存单拿走了。
“等我把厂子里的事情交代清楚。”
“不用,事情我会处理,马上要过年了,你先带着敏敏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不是薛梅狠心,只是有些时候你不狠心些,就是别人对你狠心。
她才不要夜长梦多,反正已经当了恶人,又何须在乎自己这个恶人究竟多恶呢?
任凤杰没想到一向和?和?气气的薛梅竟然这么狠,“大过年的你让我和?敏敏去哪里?当初是老元大哥让我来的,你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把我和?敏敏当什么了?欺负我们家没男人是吗?”
她手里攥着那银行存单,竭力压着自己的怒火。她一向都是温和?性子不喜欢麻烦人,也不愿意跟人发脾气,可被逼急了,什么做不出来呢?
薛梅听到这话?笑了,“照你这么说,这倒是怪我家老元心软当初帮了你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当初是你找来,说养不活孩子,在老家过不下去了,老元念着刘明是为了救其他战士牺牲的,所以给你找了房子,小谢给你找了个好的工作,你要是说干不来,他们也没人拿枪逼你对吧?最后应下来的还不是你?你现在说我们对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那又是把我们当什么?”
任凤杰哪是薛梅的对手?
真?要辩起来,十个任凤杰都说不过薛梅。
“过年的时候火车也没停,阮文那么大的家业大过年的也得四处奔波,你以为她是为自己跑吗?她家里还有个才几个月大的女儿,那可是她怀胎十月生的,她不也说舍下就舍下了?同样是女人,你还比她多活了几岁多吃了几年盐巴呢,她能四处跑你就不能?”
薛梅越发的瞧不上这位烈士遗孀,什么都是别人的错,到了自己就不行。你娘家人做错了那么多没见你埋怨一句,倒是在这里挑剔起他们这些人的不是了。
“过年还得几天呢,你这不也是什么年货都没置办?”
再?说了,工厂也都是到了腊月二十九下班后才算放假,如今还有几天呢,怎么就大过年的了?
归根结底,任凤杰还是不死心。
薛梅可容不得她在这里跟自己讲条件,既然拿了钱那就麻溜地走人,别在这里跟我罗里吧嗦。
“之?前给?了你小半年的时间,你都没当好这个厂长。当厂长需要一些本事,不过搬家用不着这能耐,你不也搬过家吗?”
薛梅态度坚决,这让任凤杰觉得自己一再?被羞辱,偏生还没有半点法子。
最后却也只能认了。
“好,我明天就走,不在这里麻烦您。”
“没有的事,我明天找人来帮你收拾。”薛梅松了口气,也不管任凤杰到底什么神色。
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只要能把这位大神送走,花钱就花钱吧。
……
阮文在后排睡着了。
她原本是要和?谢蓟生轮流着开车,结果一觉睡过去等醒来,天已经大亮。
车子就停在路边,能够看到街边卖早餐的小贩。
阮文恍惚了下,“我们现在在哪里?”
“到了金华,我去给你买个包子,你先喝口水。”
绿皮水壶里的水没了多少?温度,阮文接过来小小的喝了一口,看到谢蓟生往那早点铺子过去。
她莫名就想起了那句很有名的话?,“我去买个橘子,你站在这里不要动等我回来。”
正恍惚出神中,谢蓟生已经回了来。
手里拿着几个热包子,“有猪肉嫩笋馅儿的,这个是牛肉萝卜的,你想吃哪个?”
“想吃你。”阮文咬了下他的虎口,叼走了一个包子。
她就嘴上生冷不忌,实际上现在浑身乏得很,很是疲倦。
谢蓟生听到这话?反倒是笑了起来,他多少?有几分担心。
老刘遗孀那事是自己处置不当,给?阮文出了难题。
好在她没钻牛角尖,那就好。
吃了早饭,阮文简单收拾了下,直接去了金华本地最大的肉联厂。
肉联厂的保安瞧着这两个年轻人有些怀疑,“我们厂长很忙,没空见你们。”
倒也不是他故意为难人,只是这张口就要见厂长,太像个骗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