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厂子建设缓慢,有政治方面的因素。
但和前任厂长也有大大小小的牵连。
前厂长并非专业出身,办公室里调过来的,第一次主持各种出问题,拆东墙补西墙,那叫一个捉襟见肘。
最后被调到了地方当他的办公室主任去了。
这种争吵,工厂这边的人早已经司空见惯。
这次等着看新厂长的笑话。
雷霆手段怎么对付这些专家教授,他们倒是要看看。
谢蓟生准时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战士正在汇报情况。
他走得快,甚至目光都没有在四周停留。
包括阮文。
陶永安嘿嘿一笑,“你们家小谢同志工作起来六亲不认啊。”
他的险恶用心阮文早已经看穿,“可我就喜欢他这样啊。”
陶永安看热闹看了个寂寞,“你可真是个奇葩!”
“随你怎么说。”
阮文压根不在乎。
谢蓟生的到来并没有让两位老教授停歇下来,他们继续争辩。
过了十分钟,谢蓟生才开口打断他们,“秦教授曹教授,你们都有自己的意见,那这样好了,能不能拿出一份可行性计划书,我组织人进行评判看哪个更合适。”
两个老教授脸上并不算是多好看,被年轻人评判?
谢蓟生仿佛没看到两人神色的异样,“其他的教授也可以拿出你们的计划书来,我会组织老师傅们进行研究,如果哪个是有用的,这边我会申请给你们实验室调一笔科研经费。”
他掌握着财政大权,宛如帝王一般,有生杀予夺的权柄。
这话让工厂的会计愣了,“谢厂长,这不合规矩。”
“你们之前倒是合规矩了,上海那边都已经投产了咱们这边还没建好,这像话吗?”
会计登时哑巴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还是不合规矩啊。
“我会向上面打报告申请。”谢蓟生一句话挡住了会计的千言万语。
来自各大高校的教授们迟疑了片刻,问他,“科研经费?”
有的性子急,直接问了一句,“能有多少?”
要是千儿八百的谁稀罕啊。
谢蓟生笑了笑,“我既然敢承诺,自然不会跟大家开玩笑。”
他没有直接表明答案,但这足以让这群老师们动了心。
谁不想多要点科研经费,可是从年初开始就有风声,要削减学校的研发经费,要学校自力更生去。
原本高校的老师们还真不把这放在心上,毕竟过去这些年校厂合作一直很融洽,他们帮工厂研发,工厂提供经费。
可是上面又一系列措施,大规模的引进国外技术,引外资开厂,这是要把高校给坑死啊。
之前合作的厂子都去搞外国的技术生产线去了,因为这样有补助,谁还跟他们合作?
学校里陷入了困境之中,去教育局说,教育局也为难,毕竟去了省里就说,“没钱。”
现在有一笔钱就在眼前,大家都眼馋。
瞧着谢厂长是个端方君子,不像是说话不算话的那种。
老教授们都盘算了起来。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想如果各位能够心平气和的聊一下,彼此交换意见,说不定能更快拿出主意,越快画出图纸,设备越早制造投入使用,我这边也能尽快把科研经费申请下来。”
谢蓟生这根胡萝卜很是有用,起码几个老头不再吵了。
陶永安看的一愣一愣的,“小谢同志这么搞,成吗?”
“他既然敢做,那就是有后手。”阮文笑了笑,“不然由着他们吵,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话倒是在理。
陶永安点头,他忽的站起身来,“那谢厂长,要是我们有高效提纯聚酯纤维的技术,是不是也能给我们拨一点科研经费啊?”
小陶同志这是在搞偷袭!
之前都没跟她商量。
谢蓟生坐在那里,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当然,这次请大家来,还是希望凝结大家的力量,尽快让化纤厂投入使用。”
陶永安嘿嘿一笑,“那就好。”
他这一坐下,找来了他们系主任的问话,“你一个搞机械的,能弄出来这个?”
陶永安振振有词,“我是搞机械的,可不还有阮文同志嘛。”
机械系的严主任看向阮文,他怎么忘了,他这个学生跟阮文好的都能穿一条裤子。
还真是有这个可能性。
阮文把研究配方交给了谢蓟生,她还得回去上课,哪能在这边久留?
“我跟招待所说了,回头要是有什么急事,就往那边打电话。”
阮文笑眯眯的望着他,“那你这算不算是公器私用。”
谢蓟生振振有词,“不算。阮文同志把这个给了我们,有不懂得地方自然得向她请教。”
他目光落在阮文头上的那个玳瑁发夹,“有时间记得给我写信,别太操劳,时间多得是,凡事慢慢来,再病倒就只能自己熬着了。”
这话让阮文悻悻,“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上次是意外。”
“那我走了。”谢蓟生不便在帐篷里久留,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阮文有些怅然,她倒不是儿女情长的人,只是感情来了也试着去享受。
这般聚少离多,倒是有些柏拉图了。
脑子里产生这个念头时,阮文笑了下,怎么又在胡思乱想了呢。
深呼吸了一口气,阮文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谢蓟生走了没多大会儿,他身边的警卫员就是跑了过来,拎着一兜驴打滚,“厂长说,辛苦大家特意跑一趟,这是本地特产,可以带回去尝尝。”
大家都有。
陶永安在车上感慨,“我一直觉得小谢同志是那种不苟言笑行为古板的人,没想到处事还挺圆滑的。”
他们这些纯属参观的走得早,大部分学生和老师都留下来,不把这机器折腾出来不算完。
“可惜上海那边的化工厂跟这个设备不是一套,不然的话倒是可以去看看,说不定不用那么麻烦。”
阮文拿出驴打滚吃,现在还没有那么精致的包装,现成的吃食是放在盘子里。
要是走亲戚送礼物,那就用油纸包上,放在长方形的点心盒子里,细绳一系,上面贴一张品红色的纸片,已然是十分得体的礼物。
城里人或许见怪不怪,不过对乡下,尤其是收成不怎么样的穷苦乡下,这都是稀罕东西。
陈芳园喜欢吃这一口,薛亚男和黄春华则是第一次吃,一时间吃的多了,晚上肚子难受。
阮文和陈芳园一边一个帮忙揉肚子,“没人跟你抢,这么着急做什么?”
俩人有苦说不出,只能受着。
“快五四了,你今年还参加比赛吗?”
“看班里安排。”阮文倒是好说话,不让她去劳动,别的都可以。
她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劳嘛,差了些。
无伤大雅。
班长原本是打算给阮文报几个项目的,结果陶永安那边有进展,阮文跟着他去实验室里忙活了两个晚上,实在没精力去跑步了。
五四当天,校园里十分热闹。
阮文难得的大白天在宿舍躺着。
熬了一宿的人睡思昏沉,很快就沉沉入睡。
她梦到了王家沟,在村头的河旁,祝福福正在那里洗衣服。
好几条鱼争先恐后的往她的脸盆里蹦。
年轻的女知青似乎意识到什么,她回头看向阮文,“你怎么不救我?你该救我的。”
阮文看着她,冷冰冰的丢下一句,“有病。”
她扬长离去。
祝福福没把阮文惊醒,喊醒她的是陶永安,“阮文,我知道怎么弄了。”
小陶同志在楼下兴奋的叫喊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几天陶永安试了一遍又一遍,总是错。
他今天实在熬不住了,回去睡觉。
梦里都是图纸和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