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网络流行语来说,老教授这是在卖惨。
套路但极为好用,陶永安放下手里的“榨汁机”。
“你长命百岁呢,帮我跟研究所搭个线呗,我回头把你这里的活全都干了。”
阮文原本涌上心头的感动,瞬时间被雨打风吹去。
陶永安比她会来事。
李教授还就吃他这一套,虽然人嘴上很是嫌弃,“这你都不知道?亏得你还是学机械的。”
看着一老一少往外去,阮文把那模型收好,陶永安的木匠手艺倒是不错,把这零件打磨的极为光滑,没有木刺。
东西放好,阮文这才看老教授给她的本子。
图文并茂,只一眼阮文就被吸引住了。
那正是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农田里,陶永安小声的道歉,“我们不是故意的。”
李教授瞥了一眼,“你们俩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
不过就是有所求嘛,这很正常。
他经历了太多,有什么看不透的?
把自己多年的研究拱手相送,李教授也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小陶,人与人之间需要缘分,之前我带了个学生,自问对他照顾颇多,可是最后我被他再三举报,这是孽缘。”
陶永安嘴唇翕动,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我与你们相遇,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也知道你们有所求,不过能听我指挥没什么怨言,帮我干了一个多月的活,怎么着这也算是缘分一场吧?”
他瞧着陶永安顺眼,年轻人青年时期的意气风发,可不就是他当年追求的吗?
他更喜欢那个女同学,年轻稳重虽然基础差了点,但胜在机灵好学,一点就通。
这种缘分可遇不可求,难得他遇到了两个合心意的孩子。
便是帮他们一把又如何?
“从1840年开始,咱们就各种尝试,虽然咱们的传统文化中的确有糟粕,可也不完全是,不然咱们是什么?垃圾堆里活了两千多年的人吗?”
老教授笑了起来,“我不知道阮文在折腾什么,她是学化工的,本来该玩那些工业材料,现在跑到我这里对各种庄稼感兴趣。权且看做她是希望糅合东西方文明吧。”
陶永安小声解释,“其实有些作物,也是从西方传来的嘛。”
老教授瞪了一眼,“就你知道的多。”
“我这是实事求是啊,不过我是认真的,将来我给您养老送终。”陶永安嘿嘿的笑,“您别嫌弃就行。”
在这边待得久了,陶永安越发觉得自己是井底之蛙。
他乐意跟李教授耍嘴皮子。
……
阮文最近很忙。
大二开学后课程本就紧张,按照系里的安排,他们这学期得去好几个工厂见习。
平日里,也会有化工厂的技术员来学校指导实验。
劳动课同样必不可少。
用班长的话说,“这总比每年都要去挖河轻松。”
响应国家号召,种地的农民每年都要去出一个月的义务工。
没去棉厂工作前,周建明去挖了一个月的河,回来的时候跟从坭坑里刨出来的萝卜没两样。
可把阮姑姑心疼坏了。
现在每周也就一节劳动课,对于从农村来的学生来说,不要太轻松。
反倒是学业比体力劳动更费劲。
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考生,三年半的学制。
而77级的工农兵大学生,如化学系的东方升他们,则是三年学制。
到了新的一届78级的学生,四年学制。
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学生们固然是吃螃蟹的那一批,同时也是试验田里的秧苗。
作为秧苗的阮文,有属于她的生长方式,和这片田里的其他庄稼,不完全一样。
帮着同学解答了两个问题后,阮文拿出李教授给她的笔记看。
老教授在农场待了多年,没少和当地的老乡打交道,这也让笔记内容丰富多彩。
阮文最需要的植物的纤维含量这一项并没有,但是她有了其他的收获。
能够取代化学纤维的天然纤维可以分为植物纤维和动物纤维两类,动物纤维主要是其毛发,含有丰富的蛋白质,烧焦后的味道不是很好闻。常见的有羊毛、兔毛、骆驼毛大衣还有真丝衣物。
动物纤维保暖性强,但并不是阮文所需要的。
她要找的是植物纤维。
老教授的小本本上,就记载了很多。
除了棉花,再比如苎麻、大`麻、亚麻、黄麻之类的植物。
这些名字阮文听说过,但大部分对不上号。
更不知道一些典故,比如说新石器时代的苎麻布,再比如说黄麻。
老教授的笔记本里挤在,这个茎纤维丰富的椴树科植物,在南方的山地上野蛮生长,偶尔被村民用来烧柴火。
“我曾经尝试一二,觉得这是造纸的好材料,只不过手上没什么工具,浆洗制造出的纸张粗糙。神州大地老天馈赠了我们许多宝贝,只不过民识未开,我们的工业发展还太慢,需要更多的年轻人投入其中……”
阮文猛地阖上了笔记本,这举动把一旁的薛亚男吓了一跳,“阮文,你没事吧?”
今天是化学系的公共课,无机化学实验。
有实验课内容,但因为刚开课,目前还处于课堂内讲述理论知识。
老师还没过来,薛亚男正拧着眉头看课本,被阮文这举动吓了一跳,课本都掉到了地上。
“没事,对了亚男,我记得你家是赣州的对吧?”
“对啊,怎么了?”
阮文眼睛一亮,笔记里说,黄麻喜温暖湿润,广泛分布在长江以南。
“那你老家黄麻多吗?”
“那是啥?”薛亚男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就是长得很高,叶子有点肥,这样。”她拿出笔记本,上面有老教授画的黄麻的图谱。
“这个啊,我们那叫牛泥茨,山上还挺多的,有时候会上山砍来做柴火,怎么了?”
很多。
阮文笑了起来,“没事,等有空跟你回家去看。”
“好啊。”薛亚男很是高兴,“我们那山上的杜鹃花可好看了。”
可惜她不会画画,不然的话一定要用笔把那美景记录下来。
一旁卢文英看着两人说说笑笑,翻了个白眼,她去跟涂宝珍说话,“对了宝珍,不是说你爸爸要来咱们学校讲课吗?什么时候啊,到时候我也去听。”
涂宝珍脸上透着微微的得意,“明天下午,给机械制造系讲课。”
明天?
阮文想起来陶永安跟自己念叨了好几天的事情,说是413研究所的所长要来给他们讲课。
研究所的所长,是涂宝珍的父亲?
阮文还真没留意,毕竟涂宝珍和她既不是一个专业,又不是一个宿舍的。
她本身又忙,能记得舍友是哪的人就不错了,哪还会去八卦其他宿舍的。
“是明天涂所长的课?”
“不然呢?”卢文英白了阮文一眼,“你该不会不知道,宝珍的爸爸是研究所所长这件事吧?”
涂宝珍笑了笑,“不知道也没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卢文英不爱听这话,“怎么不是了?我要是毕业后能去研究所工作,这辈子就值了。”
她又是拉着涂宝珍说了起来。
薛亚男小声跟阮文说话,“你别往心里去,她就那样。”
她觉得涂宝珍有点和卢文英一唱一和的意思,虽然嘴上谦虚,可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怎么看都是在说阮文装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好装的。
阮文天天忙的要死,哪有空这么八卦?
“没事。”阮文倒是觉得无所谓。
研究所所长,且不提干部身份,光是头衔也够让人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