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觉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那场同学聚会。
她站在那里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敬酒。
可对方拉着她说了很久,久到她觉得自己腿也酸了,口干舌燥。
同学们的哄笑、老同学的告白并没有让她觉得感动,反倒是想要迫切的逃避。
阮文反思过,觉得可能自己不会爱人吧。
她小时候有多渴望被疼爱,后来就有多抵触。
人就是那么奇怪。
现在阮文不缺关心爱护她的人,阮姑姑、小表哥、陈主任,还有很多。
她似乎也不再需要追求爱。
就像是她跟阮姑姑说的,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呢,结婚并不是排在前面的那个。
谢蓟生到底不是她那位大学同学,阮文的心跳又没那么快了。
她努力的露出笑容,想要告诉谢蓟生——谢谢你的喜欢,只是我想我可能没办法予以相同的回应。
她有自己要忙碌的事情,很多事情。
她要翻译挣开厂子做研发的本金,要研究如何制作出卫生巾,还想要挣很多很多的钱,这样才能做更多的事情。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阮文想她大概是没时间和人谈情说爱的。
但这话还没说出口,谢蓟生抢先了她一步。
“我原本以为,我之前只是想要用这个办法把你划在我的保护圈内,这样小罗投鼠忌器不会再做什么。可是今天看到你和陶永安庆祝。”
陶永安抱起了年轻的姑娘,在那逼仄的实验室里转圈圈,他们笑得开心,就连实验室里的其他人都笑着,似乎把所有的祝福都送给了这两个年轻人。
谢蓟生有瞬时间的冲动,“我想那种涌上我心头的情绪,叫做嫉妒。”
阮文解释,“那是因为我们一直在做实验,之前一直失败,好不容易成功了,我们有些太兴奋,所以才……”
“我知道,可是我依旧有些嫉妒。”谢蓟生的笑容坦荡,“阮文,男人的心胸其实也没有那么的宽广,他们也会小肚鸡肠,哪怕是理智都不能战胜。”
谢蓟生伸过手去,抚去了阮文鬓角的碎发。
这个举动有些过于亲密,阮文想她应该抵触的,可谁让谢蓟生身手好,自己压根来不及阻拦呢?
又或者,她也没想过阻拦……
“可你也只是那一瞬间的嫉妒而已。”她脑子不听使唤,忽然间这么一句,说出来就后悔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她转身要走,却忘了自己的手还被谢蓟生抓着,怎么走?往哪走?
“那你希望我不想看到你和别的男人说话吗?”
“你这是偷换概念!”阮文恢复了正常,声音都大了几分,惹得谢蓟生轻笑,“所以你得告诉我,你希望我为你吃醋多长时间?”
“我不知道。”正常只有瞬息间,阮文没有应付过这样的男人。
或者从一开始自己就该坚决的拒绝,不应该留给谢蓟生丝毫机会。
可晚了。
当她开始解释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谢蓟生,我很感谢你喜欢我,你很优秀,可是我可能不太……喜欢你,我们就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好不好?这样我们还能做朋友。”
她低着头,磕磕绊绊的拒绝,说这话时,只听到那轻笑声。
阮文抬起头来,看着那春波荡漾的面孔,她有微微的气恼,“你笑什么?”
“我只是在笑,原来伶牙俐齿的阮文同志也会变成结巴。”
他在笑,这个小姑娘总是忘记一个事实,他可是侦察兵。
一个极为优秀出色的侦察兵。
“我,我才没,没有呢。”阮文想打自己一巴掌,她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手又被谢蓟生抓着了。
“我不希望我的喜欢与爱慕成为你的负担,别这样。”
他声音温柔,像是这时节的夜风,带着微微的暖,让人心都为之柔软。
爱慕。
他说的是爱慕。
阮文有时候又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你怎么会爱慕我?”
“可能救命之恩,就只能以身相许吧。”谢蓟生察觉到她那片刻间的心软,只不过他没有乘胜追击。
阮文被这话逗得哭笑不得,“小谢同志你真是……”总有些出人意料的调皮。
谢蓟生看着神色和缓下来的人,“阮文,别给自己太大的负担,我也不希望自己给你造成负担,我送你回去,回去后好好休息,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不管什么时候我对你做出的许诺都有效。”
阮文却没有走。
她站在那里,“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不对,或许是好几个问题。”她不太确定。
谢蓟生点头,“你说。”
“你之前保护我,是因为我父母他们的缘故,对吗?”
她记得谢蓟生说过,她未曾谋面的祖父,那个死在了日本人最后的疯狂中的祖父,曾经搭救过谢蓟生的父亲。
“有一部分原因,不完全是。”
谢蓟生解释,“我不觉得你有问题。有些人,总是会和时代格格不入,不然我们不可能知道地球并非宇宙的中心,特斯拉也不可能发现交流电。”
“我可没那么天才。”阮文小声地辩驳了一句。
她很快又正色问,“第二个问题,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的确是间`谍,你会杀了我吗?”
年轻的姑娘仰着头,看着谢蓟生的目光十分坚定。
“不会,我没有权利杀人。”谢蓟生回应那目光,“但我会亲手把你抓起来,和你一起接受审判。”
阮文严肃着一张脸,“小谢同志你可真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呢。”
没半点通融。
“不过我喜欢你这样。”
她踮起脚,偷袭似的在男人的嘴角亲了一下,然后迅速地跑开,“我答应了。”
其实,她就是瞎折腾的矫情。
不是没好感,只是怕,不敢去喜欢。
当谢蓟生说出“我不希望我的喜欢与爱慕成为你的负担”时,阮文内心的意志早就没那么坚定。
而他最后的回答,又让阮文再度认识到谢蓟生。
所以,试着去喜欢一个优秀的男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小阮同志?
在山腰上救下谢蓟生的时候,你们就一起获得了新生,注定要捆绑在一起呢。
谢蓟生看着远远离去的纤细身影,他低头看了眼手,没敢用力,所以阮文可以轻易摆脱。
右手触碰到嘴角,那里被阮文亲吻了一下,带着点杏子的味道,是她身上的桂花味。
谢蓟生笑了起来,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转身往招待所去。
……
周六本该去陶永安他们实验室里捣鼓机器图纸的,不过阮文和陶永安商量了下,决定再接再厉把聚酯给搞出来。
这一捣鼓,半个月过去了。
阮文从废品站搞到的那只女士手表前段时间修好了,最近派上了大用场。
计时。
时间刻度一点点精确,两人来回的实验。
以至于化学系实验室的石油库存严重不足。
负责实验室的小林老师知道这件事后,特意来看阮文捣鼓实验。
他的学生这会儿正在盯着试管看,小林老师轻声问,“实验室的石油没了,接下来你们怎么做实验?”
“用煤呗。”阮文回答的理所当然,她要把这两样原材料都试用一遍,找出最佳的方法。
裂解石油只是初步过程,想要真正高效地搞出纤维棉,早着呢。
小林老师紧张兮兮的看了眼实验室一角的两袋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