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祁嘉述照旧六点准时起床,吃完早饭出家门时才刚六点半。
他刻意放慢步子,使自己在经过炒栗子那家店时,时间不会太早。
原本只要十五分钟的路程,他硬生生走了半个小时。
七点的时候,他站在距离炒栗子店门口两三米远的地方,看到店门上的招牌“老王炒栗子”,忍不住想到萨爽可能随母姓。
老王应该是她爸。
炒栗子的窗口往外冒着阵阵香气,店老板站在店里,把栗子一点点装到纸袋里,递给窗口外等待的人。
祁嘉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嘴里呼出的白汽在空气中短暂凝滞,随后快速消散。
侧门一直没有人出来,门口的自行车也不见了。
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萨爽已经去学校了,但直觉告诉他,萨爽应该不会起那么早。
他决定等到七点十五,如果萨爽还不出来,他就上前去问她爸。
还有几天就是立冬,清晨的冷空气使来往的路人行色匆匆,很多人已经戴上了围巾。
所幸他现在对气温不敏感,即便是寒冬腊月只穿一件薄T恤,也不会觉得冷,但是为了不引人注意,他还是一年四季都按照正常人的穿法去穿衣服。
一直到七点十六,侧门还是没人出来。
祁嘉述想,如果萨爽已经去了学校,那他现在走还来得及,如果萨爽还没走的话,他需要提醒一下她,再不走就会迟到。
把自己的行为自行合理化之后,他面色镇定地走到炒栗子的窗口前,对店老板说:“叔叔您好,请问萨爽去学校了吗?”
店老板楞了一下:“你说谁?”
祁嘉述以为是自己的问法过于唐突,把语气放得更加诚恳:“请问,您的女儿,萨爽,她已经去学校了吗?”
店老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你搞错了吧?我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
祁嘉述立马想到了另一个可能:“那您是萨爽的亲戚?”
“萨爽是谁?我不认识啊。”店老板奇奇怪怪地看了祁嘉述一眼。
祁嘉述站在原地思考了几秒,抬起头来对老板说:“不好意思,打扰您了,请给我一包炒栗子。”
“好嘞!”店老板动作利落地开始往袋子里装炒栗子。
祁嘉述往学校走的时候,脑子里分析了很多种可能,最后挨个被他否决。
此时坐在教室里,他还是没能想通萨爽和那个店老板的关系。
萨爽在一旁看着他桌上那包炒栗子,心里还存了一丝侥幸,故作惊讶地说了一句:“哎呀,你怎么跑我们家买栗子去了?想吃跟我说一声就行啊,我可以给你带。”
祁嘉述转头看着她:“我问了店老板,他说没你这个女儿。”
说完把炒栗子放到萨爽桌上:“我不爱吃栗子,你吃吧。”
萨爽低头看着眼前这包直冒香气的炒栗子,脸上的表情就像被这东西烫了嘴似的。
都说撒一个谎要用更多谎去圆,她才撒了第一个谎,怎么现在就整成这个样子了。
她想解释一下,却连从哪句开始都不知道。
方阔早就闻到了炒栗子的香味,也听到了后面俩人的对话,趁英语老师在上面分发跟读材料的功夫,转过身把萨爽桌上的炒栗子拿到自己跟前,毫不客气地抓出一大把来放到许知琢桌上:“老许,吃栗子!萨爽请的,别客气!”
一个眨眼的功夫,桌上的炒栗子就没了,萨爽急得从后面掐住方阔的脖子,小声骂道:“你还要不要脸啊!把栗子还我!”
方阔就像不要命了似的,脖子都被掐得喘不过气了,两只手还在往前发栗子,看起来像是要用这包栗子宴请四海,使班里众人俱欢颜。
那包栗子最后直接传到了前排的冯登手里。
下面一片嗡嗡嗡的早读声,英语老师抬起头来问了一句:“教室里怎么有股炒栗子味?”
嘴里正嚼着栗子的人同时停下咀嚼动作,一脸无辜地看向英语老师,正在剥栗子的人依旧摇头晃脑地读着课文,手在桌子下面忙活不停,桌子和桌子的缝隙间扔了一地的栗子皮。
萨爽在后面使劲掐方阔的背,方阔龇牙咧嘴地低头看着课本,等英语老师重新低下头了,才转头求饶:“别掐了,下午我再赔你一包。”
“赔你大爷的!”萨爽简直要气死了,两只手左右开工,掐着方阔后背上的皮使劲转了一圈:“把吃进去的给我吐出来!”
方阔伸手捂住后背负伤的地方,疼得面目狰狞:“我又没吃,都是别人吃的,下午我赔你十包总行了吧?”
萨爽气得使劲给了他一拳,而后蒙头趴桌子上了。
那包栗子是祁嘉述给她的,她还没敢吃呢,就被方阔这孙子大大方方地散给全班人了。
待会儿下了早自习,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跟祁嘉述解释“老王炒栗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