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瑾和贺培文一到顾奚和萧定瑜住着的府邸,就被迎了进去。
并没有得进主院,而是在府中厅堂见的面。
一般来说,若是亲眷,会客基本上都是在主院,以示亲近。
没什么交情,不太想见又?不得不见的,就是在厅堂。
两人本来也没指望得到亲眷的待遇,见了面,互相见礼,面色如常地跟顾奚和萧定瑜寒喧。
能说些什么呢?
不外就是:
“你养母天天都惦记着呢,生怕你在外面受了委屈,过得不好。”
这话?也太假了点。
顾奚毫不给面子,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确实得天天惦记着,生怕被连累吧?尤其是枕边人不太靠得住的时侯。”
贺培文自有唾面自干的风度,脸上一点尴尬之色都没有,温文尔雅,极度包容地道:“你怨我们贺家是应当的,是我们贺家薄待了你们母女。”
他叹了一口气:“确实,我算不上什么好人,正因如此,你养母这些年过得也并不好。但她再难,也想办法将你送入摘星院,去搏自己的前程了。”
反正他跟顾奚确实没什么情?份,还不如将罪过都揽在已身,将顾奚养母洗成一朵盛世白莲朵,在夫家不喜的情?况下,仍然坚持着将养女培养得出息,真可谓是一片慈母心肠。
顾奚听得发笑,漫不经心地道:“是啊,好一片慈母心肠。要知道,她养我到十二岁,我替她做工了六七年,一文工钱未得。哎,但怎么说呢,既然你们说这是养,我也得认不是?”
贺培文眼里掠过一抹暗色:“那是你的孝心,毕竟她将你一幼儿,好生养大了。”
“嗯,她也得了好处不是?前前后后,因我之故,她至少得了一千金。她养我,拢共花了不到百两银。”
贺培文态度温和,一本正经地说着特别恶心人的话?:“这就是你们母慈女孝了,哪能以钱财来计较?俗话?说,未生而养,百世难还……”
“噢,贺家主是觉得十倍还之尚且不够对吧?”顾奚笑得更欢了,看着贺培文:“别急,我还得不止这些呢。”
贺培文略略皱眉,感觉到对方的不在意。
这种态度,他莫名有一种熟悉之感。
忽然福至心灵,想起来了。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却又不露声色的蔑视。
是他当年对待顾奚的态度。
当时他这般对顾奚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大约是怎地会有人这般的不识趣,低贱如泥的人,也配与他捧在手心里的嫡子嫡女相比?
如今,当他被顾奚以同样轻慢的态度对待时,心里翻滚着的都是无边的怒意,感觉自己被深深地羞辱了。
而且还是自己送上门任由羞辱的那种。
但他终究心思深沉,忍下了这奇耻大辱。“你们母女之间的情?份,谈何偿还呢?反倒显得生分了不是。”
顾奚笑盈盈地道:“那倒不是,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跟你说啊,李家掺和走私一事,证据是我亲自收集好送给姚家的。”
李家是贺锦心的夫家,因为参与走私,家财尽没,全家流放三千里,正在南越一带吃风呢!
贺培文面皮一抽,强忍着挤出笑容:“好孩子?,你这也是为了锦心好,让她脱离了李家这个狼窝。”
当时他还有一点爱女之心,果断动用了关系,让贺锦心和离大归。
顾奚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可不。让她有机会过一过再嫁掉进福窝里的好日子。”
贺培文脸上的笑容都要维持不住了。
踏马的这句话是贺锦心经常说顾奚和她养母的。
“那也是你们姐妹一片心意了。”
顾奚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下贺培文的精彩表情。
“那倒不是,这是我应该做的。还有呢,贺锦霖好男色之事,是我透给常家的。丁绍,是我给了钱,让他去陪贺锦霖的。”
贺培文脸色大变,再也端不住他温文君子?的范,面色阴鸷目光怨毒地盯着顾奚。
“竟然是你!”
常家小娘子?,就是贺锦霖的未婚妻,拿住了贺锦霖喜好男色性喜虐待的证据,闹得沸沸扬扬,逼上门来退亲。
让贺家丢尽了脸面。
在贺培文看来,正是因为退亲时闹得太大,贺锦霖这辈子?都出仕无望,才会破罐破摔,流连帝京南风馆,与丁绍勾勾搭搭。
若不是丁绍这个贱人勾着,他的儿子,怎会做出这等狂悖孟浪之事,在雷电交加的夜晚,在大觉寺正殿前广场,颠鸾倒凤,被雷击而亡!
用那样的姿势不堪地死去,还被一早上山礼佛的各家夫人看见!
若不是死得这么不堪又清奇,他何至于要上表辞官,在家躲羞?
顾奚含笑道:“是我啊。只不过我也没料到,老天还真的开?眼了啊。毕竟,我也只是一片好心,贺锦霖他既然好男风,何必委屈他娶妻生子?煎熬一生呢?”
来了来了,这种天打雷劈的“为你好”!
贺培文胸膛急促起伏,怒火燃尽了理智,什么谋算,什么挖坑,统统不记得了,径直扑向顾奚:“贱人!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