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车轮辘辘,排成长长一行的车队,碾过官道上的薄雪,在岔道口上拐入了往云定山脚下去的方向。
天寒地冻的,路上除了一些行商外,几乎都没别的人了。
有些见识的行商们,看这长长的车队,也能猜到是哪位贵人年前返京,远远地就自动退避了。
前方探路的护卫呼着白气,“得得”地跑向公主凤驾。
“殿下,最多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别院了,是否需要属下提前赶过去,通知别院,让人上山通禀世子?”
“通知别院做好准备,无须通禀世子。”凤驾里传出来一道略带威严的女声。
凤驾中,出声回答护卫的中年女官,回转身来,就带点嗔怪道:“殿下怎的不让通禀世子呢?要是世子得知殿下提前到了,不知道多开心呢。”
安顺长公主揉了揉额角,长途的旅程,让她有些疲乏。在路上,有时候赶不上宿头,露宿荒野也是有的,身边的人服侍得再好,也终究不如在家自在。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段时间,正好是摘星院期终大考。告诉她有什么用?且让她安心考试吧。”
“殿下定是前几日露宿时受了风,等一会到别院,泡个温泉去去乏,煎一剂汤药喝了好好睡一觉,隔天就能好了。”
安顺长公主微阖双眼,懒懒倦倦地“嗯”了一声。
等到日头落尽,天色渐暗之时,远远地,就看到别院里灯火通明,管事的领着人在路上等着。
一见车队过来,赶紧上前请安,引着车队,分成三拨,依次驶入别院中。
一队是随行女官坐的马车和行李,一队是仆妇护卫所用的马车以及行李,分别前往不同的院落。
公主凤驾自然是一路畅通,直入主院,一直到公主惯常住着的院子里,才停了下来。立即有人上前扶安顺长公主下来,慢声禀道:“殿下,汤泉都清理干净,热汤点心都有备下,晚膳什么时候摆?”
“半个时辰后吧。”安顺长公主下了凤驾,终于到家的轻快,让她稍微精神了点。
一群人簇拥着她地进去,侍侯她用了一盅尚且温热的养身汤,略微用了几块点心,便进去泡温泉解乏去了。
没到一刻钟,中年女官轻手轻脚回来,对微闭着双眼泡在温泉里安顺长公主回报:“世子爷寒衣节后,曾吩咐下面的人赶制了一件狐裘一件鹤氅送人。狐裘是给九公主的,鹤氅是给摘星院中一位顾奚姑娘,只说是谢礼。”
“冬至的时候将南院借给九公主招待了两位朋友,一位是姬家嫡支嫡长女姬蘅,一位是顾奚姑娘。”
“上一个旬休日,世子爷传信回来,说大考之后,九公主借南院招待她两位朋友。同时提了一嘴,说九公主往后在摘星院,随时可用南院。”
安顺长公主静静听了,没说什么,连眼睛都未曾睁开,只道:“看来瑜儿和小九关系尚可。”
可不是吗?
萧定瑜从小霸道到大,什么时候愿意让别人随意借她的地方用她的东西了?
中年女官欲言又止了好一会,终究还是咬牙道:“别院中下人有说,那位顾奚姑娘,是世子爷相中的未来世子妃。”
“嗯?”安顺长公主终于来点兴致,睁开眼睛,微转过身来,向毕恭毕敬的女官招招手:“快过来,给我说说这顾奚姑娘。”
中年女官心累地往前走了几步。
她就知道,她家殿下与常人不同。别人家主母要是听到说自家金尊玉贵的儿子被哪家姑娘勾了魂去,恐怕能骂上三天三夜狐媚子勾坏自家儿子呢。
唯独她家殿下,满满是想要八卦自家猪终于会拱白菜了的欢脱。
顾奚的资料是现成的,毕竟三如特意去起了人家的底。
听到中年女官一板一眼地简明扼要介绍顾奚的情况,安顺长公主微微颔首道:“听起来是一个很出色的姑娘。”
她一听就明白了萧定瑜的盘算。不就是想要一个听话懂事,能应对靖北王府后宅的姑娘来做挡箭牌嘛。只不过这小家伙怕是不懂一个道理,但凡能从泥沼中挣扎出来的姑娘家,心都狠,别到时候以为人家好拿捏,反过来就被人家给收拾了。
嗯,得提点提点她才是。
得明白要如何收拢人心,让人能够心甘情愿为她所用,而不是单方面哄着骗着弄到手。明明可以是大家各取所需,能够并肩战斗一起合作双赢,到最后弄得结下仇怨不可收拾。
中年女官顿感头疼。缓了缓声气,略带了些不赞同地道:“这姑娘好是好,但身后的那些亲戚可都是糊涂的。武安伯府为他们家庶子提亲纳妾,她那舅舅还想要一力促成呢,闹得沸沸扬扬的。”
安顺长公主皱了皱眉,武安伯府那个乱巢子,裹什么乱?这样的好姑娘,他们配吗?
她不置可否,佯装听不出来女官的言下之意,咐咐道:“年轻人的事情,让她自己来。吩咐摆饭吧。”
女官欲言又止,最后幽幽叹了口气,按了按心口。算了吧,殿下和世子爷,一个个主意正着呢,她早知道了的不是吗,干嘛还要操这个心?真是不吃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