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奚微微一笑,武安伯府啊,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
“况且,等过了寒衣节,圣上就会带着百官到温泉行宫,夫人是想着过来看看奚小姐,才会提前几天出发。这不,一早就打发我过来递名贴,现在夫人应该也快到了。等见过奚小姐叙完话,就动身去温泉行宫,巧的话,路上可能就赶上老爷他们了呢。”
摘星院在帝京的东侧,温泉行宫在帝京的东南侧,虽然温泉行宫离帝京更近一些,但帝君出行,全套仪仗,后面又拖着百官及其家眷,走上个三四天很正常。
摘星院不论是到帝京,还是到温泉行宫,都是差不多的路程。快马不需一日便可抵达,马车的话,正常赶路,也是两到三天。走得稍快点两天足够了,走得慢点就三天。
若是今天动身,从这里过去,确实是能赶得上。
虽是旬休,但学生若是离院,夜不归宿什么的,还是需要报备的。当然了,只是下山玩耍一趟晚间回来的,就不必另外报备。
顾奚随着应嬷嬷出了山门,远远地,就看见她这位名义上的养母惯用的马车停在路边,再往下去,还有两辆显然是用来装行李和随行仆妇坐的朴素马车。
她有时候挺不能理解的,她这位好母亲,明明前面都费了那么劲来演了,但总是差那么一口气,让人感动不起来。就像现在,前前后后花在路上的时间,足足四五天,你就不能稍微停留个一两天,将戏做足吗?非要带着行李赶着马车,一副着急赶路只是来瞅一眼,并不关心你过得好不好也不想跟你多相处那怕一秒钟的样子。
何必呢?
如此想着,顾奚走到马车前,恭声请安。
马车帘子掀起,一道女声柔声道:“奚儿无须多礼。”
一位风韵十足的中年美妇,肌肤白皙光滑细致毫无纹路,嘴唇红润,眼神明亮,岁月似乎极其偏爱她,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她扶着仆妇的手,踩在凳子上从马车上下来。身边待女惟恐她受凉,赶紧给她披上白色狐裘。
两人相对而立,一位身着白色狐裘珠钗满头贵气逼人,一位身着半旧薄袄半点饰物没有一身寒酸,眉眼间却像了五六分。
要不是举世皆知顾奚当年就是因为生得跟这位夫人像了几分,才被收为养女,说她们是亲生母女也多的有人相信。
美妇人慢慢抬手,迟疑着落在顾奚的头上,一脸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发:“一年多未见,奚儿长大了。”
顾奚浅笑着低垂眉眼,像一个被自家母亲夸奖的小姑娘一般羞涩:“母亲你说什么呢,我还小着呢。”
“就要十五了,是大姑娘啦,可不能再像小姑娘一般撒娇不懂事了。陪我四处走走吧,我们母女俩说说话。”美妇人含笑拍拍她的手,转身淡淡地吩咐下人:“将给奚儿准备的冬衣拿过来吧,我和奚儿说说话,你们不用跟着。”
顾奚从善如流地扶着她,接过仆妇递过来的包袱。
两人状似亲密地往前走。云泽山风景尚佳,兼之有摘星院给它镀金,绕着山门处,有好几条修好的小径,都是为了方便那些喜欢风花雪月的文人雅客登高望远的。
天气冷下来之后,登高望远的人自然极少。顾奚带着她转进山门处特意建起来小花园里。摘星院是武院,小花园这处本来就是方便前来探访的人出来走走说说私房话的,平时少有人来。
这两天来的人稍微多了一些,但多是家中下人送冬衣过来,在前面厢房歇个脚,喝口热茶,将东西交给自己的少爷小姐,就告辞了。
家人亲自过来的,根本不会往这边来,都是接了人往小镇上或是自家别院去的。
这倒是方便了她们说话。
不在人前,美妇人也懒得跟顾奚作戏,直截了当地道:“武安伯府那边递了话过来,说是为他们家三郎提亲,话里话外的,都说你们两情相悦,你自知出身不好,甘愿作妾。”
“怎么可能呢?”顾奚被这个白日梦给逗笑了,随手摘下一枚被霜色染红的叶子:“武安伯府的那位庶子,在摘星院风评可不好,正妻我都没兴趣。”
美妇人审视着看她,半晌,才迟疑着道:“我自是信你的,只是对方言之凿凿……”
“嗯?我与他并无交集,回了便是。”顾奚歪了歪头,仔细观察着面前之人,发现她略有迟疑,心下一沉。她指尖细细地将那枚红叶碾碎,轻声道:“不要告诉我,你想应下?”
中年美妇人被她冰凉的眼神看得一激灵,心虚地大声吼道:“就算我应下了又如何,你是我女儿……”
她在顾奚越来越冷的眼神中,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心头涌起一股熟悉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