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上移,看见的是被木门板半遮半掩的红色旗袍。
旗袍领子上盘扣微松,包裹着的纤细脖子上没有头?。
它静静地站在?门外。
仿佛在?透过门缝盯着门内看。
跪在?地上的六人见沈容望着门外,也转过头?看门外,面露茫然。
沈容问?他们:“你们看不见吗?”
一个瘦子率先开口?:“看见什么?”
一个脸上长痘的吸了口?凉气,惊恐道:“不会?是珍云吧!老刘最近总说看见她了……”
沈容:“老刘是谁?珍云又是谁?”
“老刘是打更的,在?这大院里住着,每晚都在?子时前?出门打更。他懂的很多,经?常跟我们说一些他以前?听说过的事。”
六人脸上像扑了一层灰似的发暗。
“珍云是三个月前?,刚来月花楼的一个小丫头?,也是来做服务员的。听老刘说她刚满十六岁,父母带着她和她弟弟一路逃债到我们这儿,花光了盘缠,就把她卖给五爷了。”
“她刚来的那天,我们跟她玩了一下。一个月后,她就投井自?尽了。”
六人举起手严肃道:“我们发誓,真的只是跟她闹着玩!没做什么!”
“而且她是一个月后才自?尽的,怎么也怪不到我们头?上吧!”
六人神色惶惶。
沈容这才想起来,因着那无头?鬼,他们方才的自?述,她都没仔细听。
沈容叫他们在?说一遍,余光留意着门口?的无头?鬼。
六人自?我介绍了一番。
他们都是打小被卖给各路戏班子的,因为条件不行,只能在?戏班子里打杂。
后来战乱,戏班子散了。
他们流离失所,四处辗转了几年?后,过来投奔了马五爷,在?马五爷这儿干活已?经?有两年?了。
别看他们经?历这么坎坷丰富,其实他们今年?全部?都只有二十岁出头?。
他们说让沈容和他们玩,还真只是逗着沈容玩。
他们一向如此,嘴上爱说点浑话,但从来没有真的干过什么混账事。
就是一帮糊涂爱闹,不识字爱逞能的小混混。
“我们在?五爷这儿有吃有喝有住,还有工钱,真想找女人,不去青楼对自?己茶楼里的人下手?那我们还要不要在?这坫城里混了。”
“要是我们真做点什么出来,五爷早就把我们给打死了。”
六人搓着腿,这会?子倒是老实得很了。
沈容问?:“你们真没对那珍云做什么?”
“没有!”
六人显出几分委屈样。
长痘的又道:“不过我听说,珍云是为余大帅死的!”
“听说余大帅强要了珍云,还不给她名分,珍云一气之?下就投井了!”
“哦——”瘦子恍然大悟,“我说呢,珍云要投井,为什么特?地跑到余大帅隔壁废宅去投,原来是这么回事!”
“豆子,你小子行啊,知道这事也不告诉我们!”瘦子打了长痘的后脑勺一下。
沈容轻咳几声。
几人立刻又安分下来了。
豆子揉了揉头?,道:“那可是余大帅!这话哪能乱说,我怕余大帅要知道是我把这话传出去的,他会?扒了我的皮挂城墙上!”
沈容问?:“那你是从哪儿听到这事的?”
豆子缩着脖子,笑?得有几分猥琐:“钻女院宿舍狗洞的时候,偷听到珍云对她师父说话了。珍云哭诉大帅胁迫她去大帅府,不然要对她不客气,可她不想去。”
沈容踹了他一脚:“回去把狗洞堵上。”
心里默默盘算起来:
这六人本性不算太坏,勉强可以暂时收为小弟为她办事。
至于珍云……
珍云是投井自?杀的,和门外这无头?鬼死状不符。
那它会?是戏台上那名长辫子鬼吗?
不过,余大帅是谁啊?
沈容:“你们说的余大帅是余世言吗?”
六人道:“对啊,不然还有谁!”
不用沈容问?,这几人就殷切地说起余世言。
“那余世言是个二世祖。以前?打仗的时候,他爹老大帅驻扎在?了咱们坫城。后来战乱平息,他们一家就在?咱们坫城住下了。老大帅死了,余世言就继承了他爹的位置。”
“说是大帅,可大帅哪有继承的。其实他们余家,就是咱们坫城的土皇帝,这才搞继承呢。不过人家手里有军.火,有兵,人脉又广。谁也不能说他们什么。”
“这个余世言吃喝.嫖.赌一点不沾,但也不是什么好人,对人下手那叫个狠呐。前?阵子有个老赖子喝醉了在?他家门口?撒泼,他直接把人杀了剥皮,吊上了城门。”
“老刘说,那段时间他夜里打更,路过城门的时候,还能听见老赖子的哭嚎呢。”
不管余世言人品如何,都绝不可能强要了珍云。
因为余世言是个女的啊!
珍云的事沈容记下了,打算找个机会?去珍云投井的地方调查一下。
而现在?……
那无头?鬼还在?门口?站着呢。
沈容走向它,问?道:“你站这儿半天了,到底想做什么?”
无头?鬼抬起手向沈容伸来。
沈容握住它的手观察。
它的手纤细苍白,手背细纹明显,指间有老茧,养了长指甲,指甲上还涂了红指甲油。
这么好的红色长指甲,是不用干活的人才能养得出的。
不过无头?鬼手上的茧和细纹,又表明她并?非一直是养尊处优的。
像是以前?吃过苦,后来发达了,却死了。
无头?鬼愣了下,快速收回手,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自?己。
沈容看向天空。
天空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了。
沈容:“你要伞?”
无头?鬼手上下摆动,像点头?似的。
沈容吩咐六人组中的一人跑回去,拿了伞给无头?鬼。
无头?鬼打着伞,走出了院子。
六人组看着那伞凭空在?黑夜中飘走,吓得两股战战,结巴道:
“还真有鬼啊……”
沈容睨着他们,笑?道:“从今以后,你们要听我的话,不然我就让鬼缠上你们。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见识了沈容和鬼交流的功夫,六人组害怕地仰视沈容,改口?叫她:“大姐。”
六人一口?一个“大姐”,护送沈容回了女院宿舍,还问?:“大姐,要不要我们帮你教训教训排挤你的那几个人?”
沈容想了想,叮嘱道:“收起你们的玩心吧,万一哪天遇到不好惹的人,可能命就丢了。”
六人嘿嘿笑?起来,道:“世道都已?经?这样了,不给自?己找点乐子,这日子怎么过啊。”
沈容随他们去了。
进屋跟随其他人洗漱,回房休息。
许多NPC明天还要早起练功,便早早地睡了。
居佩佳和汪诗诗也躺在?大通铺上,背对着沈容。
吹了灯,屋里暗下来。
“咯咯咯……”
小人头?的笑?声响起。
沈容抬头?看,青灰夜色里,两颗“核桃”从门缝里滚了进来,蹦上了大通铺,在?睡着的人们身?上蹦跳。
睡着的人们毫无察觉。
居佩佳和汪诗诗盯紧了两颗蹦跳着的小人头?,像是等待时间想抓住它们。
沈容在?居佩佳二人背后,不方便使用触须把它们捞过来,但显露出了冰蓝水母色的触须。
触须在?黑夜之?中发出荧光,两颗小人头?眼睛一亮,发出“哇”的惊叹,兴奋地向沈容蹦来。
待它们一蹦到她面前?,她立刻把手恢复成常人的手,将?两颗小人头?握在?手里。
沈容这是利用了它们孩子般的好奇心,把它们吸引到了自?己手里。
“再变一个!”
“再变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