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那你是不是觉得照片上那个女生比我好看很多?”
“也不是,我说过了,陈斯江是我小学同学也是我的好朋友,我是喜欢过她——”
“看,你现在承认了!你还说你不喜欢,不喜欢你刚才电话里会是那个声音吗?”林淑芬哭着控诉,“你从来都没有这么温柔地对过我耶,你还问她耳朵有没有生冻疮,问她物理考得怎么样,问她有没有买烟花爆竹!你以为我听不懂上海话?我妈妈就是上海人!这次跨年夜查尔斯河放烟火,我等了你三个小时你都没来!你还说你不喜欢她?”
赵佑宁抚额:“跨年夜我提前一周就告诉你我没办法参加——还有你根本搞错人了,打电话来的是陈斯江的妹妹陈斯南,她才上高二。”
佑宁看着照片上的斯南愣了愣,他对斯南说话特别温柔吗?他自己倒不觉得,但是今天从他说了“女朋友”三个字开始,斯南话特别少倒是真的,她是不是觉得很多话不方便说?是不是本来有很重要的事不好意思说——甚至他有种她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什么都跟他说的感觉。
想到这点,赵佑宁有点坐立不安,背上渗出一层薄汗,简直想马上打个电话去万春街问清楚。
林淑芬却回过神来,突然破涕为笑:“那是我吃错醋了吗?”
赵佑宁低头不响,把照片插回了钱包。
“好啦,人家就是不开心吃醋了嘛。”林淑芬走到赵佑宁身边,伸出手想挽住赵佑宁的手臂,却被他躲开了。
“对不起,Fanny,我们分手吧,”赵佑宁退开一步正色道,“是我的错,我其实根本没有时间谈恋爱,不应该浪费你宝贵的时间,我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都没怎么陪过你。你可以在春节后再找房子搬出去。”
林淑芬见他又开始闷头看书,心里直发慌,赶紧盘腿坐到赵佑宁身边,伸手戳了戳他的腰:“喂——”
赵佑宁停下笔,侧过脸看向她。
林淑芬红着眼眶,咬了咬唇:“人家又不是真的要和你分手,你真的一点都不懂我们女生耶。”
赵佑宁揉了揉眉心:“那你想怎样?”
林淑芬含着泪笑出了声,搂住他的胳膊晃了晃:“欸,你刚才那句很像台湾人说国语呢,你想怎样?你再说一遍啊。”
赵佑宁无奈地说:“Fanny,我是认真的,我们真的不合适,我答应和你谈谈看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不会啊,我超喜欢你的,哪里错误了!”林淑芬把衣领往下拉了拉,羞涩地坦白,“人家刚才有点激动,是因为本来准备今夜要和你更亲密一点的,结果等了你好久,然后你又跟别人讲那种电话——”
赵佑宁扯过毛毯把她包住:“因为我之前没想清楚,但是现在我很清楚,我不会留在美国,我会回上海。”
“为什么?你可以继续读博士,然后助理教授、副教授、教授、甚至终身教授这样一直做下去啊,然后还可以加入美国籍,我们结婚生孩子,你为什么想要回大陆?”林淑芬难以置信地问他。
赵佑宁沉默了片刻,似乎确认了什么一样:“对不起,我本来以为上海没什么值得我回去的。”
还有,他现在明白了,在美国无意撞见女生换衣服,说声抱歉就足够了。
***
春节前,赵佑宁带了新室友来看房子,林淑芬完全没料到这个上海小男生狠起来会一点旧情都不念。新室友是M大S商学院市场营销的在读博士,美国人,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很同情地问她是自己哪一届的师妹,导师是谁。令佑宁意外的是,林淑芬没等到过春节就急急忙忙搬了出去。
年三十,H大和M大的上海老乡们在燕京饭店聚了两桌吃年夜饭,酒足饭饱时,突然有M大的研究生提到Fanny 。
“晓得伐?阿拉S商学院市场营销的香港研究生老谢和前女友复合了哦,就是那个台湾小姑娘,叫Fanny的,说话很嗲的。”
“Fanny Lin吧?模子!伊和老谢谈了八个月,留了一张即时贴说分手就分手了。分了两个月,回转头来两分钟就收复失地,昨天已经光速搬回老谢那里了。”
“啊?伊不是在剑桥镇寻了个有钞票的冲头吗?怎么舍得屈尊回Allston住?怪不得昨天在88超市遇到老谢在买菜,欸,你们不觉得老谢不像香港人倒像阿拉上海人?买汏烧——”
H大本科的一个上海小姑娘一边拿餐巾给辣得厉害的嘴巴舌头扇风,一边忍不住参与八卦:“我听说她是跟物理系的一个有钱帅哥在一起了,吃的用的穿的都是那个帅哥来。你们男人嘛,反正都只知道看脸,帮帮忙哦,她哪里像M大的研究生啊?随便问几句就穿帮的,听说她家就住在Fall River,根本没考上大学,专门找两边的研究生博士‘谈朋友’,其实就是找饭票,呵呵。勿晓得啥宁噶戆!嗳,你们那桌是不是有物理系的呀,说呀说呀,谁认识那个冲头?”
在赵佑宁公寓见过林淑芬的几个男生都尴尬地看向别处。
赵佑宁落落大方地举起啤酒杯:“我就是那个冲头——祝大家马年吉祥万事如意。”
小姑娘倒算有点急智,涨红了脸举起杯:“哈哈,生活真是远比戏剧更荒诞啊——马年吉祥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