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喝早茶的时候自己问,”南红没好气地把东西收拾出来,“赵长宁滚过来,把泡面屑屑弄清爽,到处都是,你和你爸一个样!”
“爸,帮帮忙伐?”赵长宁嘴里叼着半根叉烧可怜兮兮地看向自家爷老头子。
赵彦鸿拿了扫帚抹布进了厨房,厨房实在太小,多一个人都转不过身。南红板着脸挤了出去,自顾自去洗澡。这间三十八平方米的两室一厅是她后来租的,一眼看中带独立厨卫,今年房租已经涨到七千块港币。原本春天她看中一套六十平方米的期房想买,先是方家出事,跟着东文生病,她把百分之十的首付款汇了回去,买房的事就又搁置了下来。今天和东文北武碰了头,东文还给她九万港币,再三强调收了她一万块心意足够了,绝不许她再出一分钱。顾东文向来说一不二,南红也不再勉强。北武劝她尽快买房,香港房价只会像纽约东京看齐越来越高,一个月七千的租金,当然不如用来还贷。
南红一边洗澡,一边算账。除了房租是大头,老大的学费一年一万多,但他寒暑假都会去麦当劳打工,一个月也能挣三千上交两千。老二明年也不再算学徒了,一个月能有三四千的入账,就剩下老三补课一个月要三千多。家里日用开销水电车马杂费倒不多,五个人六千块到顶。赵彦鸿这次回汕头帮忙,方老板给了个十万块的红包,他死活都要交上来,加上她手头还有几万块存款,买房付首付是没什么问题了,期房一般一年半到两年就能入住,还有时间存钱装修买家具电器。心里笔笔帐算清爽了,南红这个澡也洗得痛快。
夜里阿二阿三兄弟俩睡着了,赵彦鸿轻轻下了床,带上房门。
南红正在吃饭台子上数钞票,她抬起眼瞥了他一眼,继续低头记数字。赵彦鸿挪过去弯腰捡起飘落到地板上的空塑料袋,给她倒了杯温水。
“做撒?还勿睏高?”南红喝了半杯水,把手里一沓钞票又从头数起。
“大哥看病还缺钱伐?”
“干嘛?你还有钱?”
“还有一点。”
“一点是多少?”
“两万块。”
“你留着。他连我汇回去的钱都退给我了,怎么肯用你的钱。”南红叹了口气,肝脏移植她也是头一回听说,只知道存活率极低,但试总比不试强。北武说上海的医生讲了最多半年,譬如不如拼一下运气,万一呢……
“方老板怎么说?”
“就那样,想叫北武帮他做生意,怎么可能!”南红摇了摇头,见赵彦鸿松了一口气,便又皱起了眉头,“我跟方老板说清楚了,再帮他做三年,三年后我们回上海。”
“真的回去?”
“嗯,”南红把桌上的一大摊收好,“探亲呗,跟他当然只能说是要离开香港,不然怎么走得了。”
赵彦鸿默然了片刻,起来收拾玻璃杯。
南红洗了手,抱着双臂歪在厨房门口看着男人的背影。瘸是瘸了,不知道是不是长年在海上跑的原因,赵彦鸿这幅身子倒没跨,肩是肩背是背腰是腰的,屁股还是那么翘。
赵彦鸿把抹布挂好,一转身看见南红颇含意味的眼神,伸手就把她搂进了怀里。
“抱我进房里去。”南红媚眼如丝地挂在他身上,一口咬在了他喉结上。
赵彦鸿一声不响地把她轻轻松松抱进了房,南红勾着脚尖踢上了房门。
***
“我们复婚吧?”要紧关头,赵彦鸿陡然刹车,低声在南红耳边问。
南红睁开眼,拧起了眉。
赵彦鸿猛地弓起背冲刺。
南红转开头,看见衣柜上自己一双腿的影子在空中晃荡,今晚的香港有个黄月亮,像鲜肉月饼的皮子,完全不透明,泛着油光,连影子都似乎镀了层温柔。
事后南红靠在床头抽烟,回答了刚才的问题。
“就这样吧,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