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美不回上海,斯江倒松了?一口气,对?于突然冒出来的?继父,她无暇关心也?不打算关心。倒是斯南辗转反侧了?好几夜。
“你说姆妈跟那个当官的?到底什么时候好上的??”斯南笃定的?一点是,“我回上海之前肯定没。”
斯江放下最新一期的?《中?国肿瘤临床》杂志:“无所谓吧,她觉得好就好——我希望她过得比以前好。”她轻叹了?一声,说不出的?惆怅。大舅舅现在这样,大姨娘也?离婚了?,姆妈离婚再婚,现在身边幸福美满的?夫妻只有小舅舅小舅妈了?。但小舅舅好几个月没上班了?,小舅妈也?停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凭什么啊?”斯南踢了?踢帐子,“她都不要我们了?!我就希望她过不好,受气,哭,她才?会知道还是我们好!”
赌气话说完,斯南把自己埋进毛巾被里?,两条腿连着猛蹬了?十?几下。
斯江侧身看着她轻轻抽动的?背,眼睛就湿了?。南南肯定很难过吧,她从小和姆妈生活在一起,她照顾姆妈比姆妈照顾她多得多,姆妈跟她一直最亲近,但姆妈也?没有要她,虽然就算她要斯南跟她去北京的?新“家”生活,斯南也?不会答应,可不答应和被抛弃全然不同。
“南南,阿姐在的?,斯好也?在,还有大表哥,外婆,舅舅——”斯江轻轻拍了?拍斯南的?背,低声安慰道。
斯南缩得更紧了?:“她太没良心了?,太没良心了?,她都不会自己打电话跟我说,不要我就不要我好了?,稀奇勿色哦,呵呵,起码跟我说一声对?伐?还让爸爸来跟我们说,白费我对?她那么好了?,我就不该对?她好——”
斯江轻轻抱住了?她。
“好了?好了?!”斯南用力挣开她,一骨碌爬了?起来,撩起自己的?汗衫擦了?擦一脸的?眼泪鼻涕,“好了?,她不要我,我也?不要她,就这么说定了?,有什么稀奇弗色,没伊,阿拉过得更加好呢,哼,反正钞票寄回来就可以了?。”
“她也?不是不要我们,”斯江斟酌了?一下词句,“她总归还是阿拉姆妈,现在估计要调动工作要搬场,从乌鲁木齐搬到北京去,肯定交关事体要忙。”
“大舅舅都住院了?,她都不回来看看?!反正她没良心,等?她老了?,我是不会睬她的?。”
“赡养父母是我国公民的?应尽义务。”斯江笑着说。
“凭什么!”
眼看斯南又?要跳起来,斯江赶紧岔开话题。
***
九月份,秋老虎肆虐,热得人心慌慌。
景生每天十?点钟出摊,六点钟收摊后直奔医院。顾阿婆和斯南到医院送夜饭。北武和善让上午办事,下午陪东文,五点钟回万春街照看斯好。斯江一般七点半从学校赶到医院,顾阿婆和斯南八点钟回去,景生和斯江陪到九点半被顾东文赶上好几回才?走。夜里?卢护士睡在病房里?陪夜。斯好每个星期天来医院陪半天。顾东文对?他们的?车轮大战烦不胜烦,好几回吼着说你们再来我就走,奈何家里?人谁不来陪谁心里?不安,最终只能听之任之。
顾念被周善礼安排进了?宋庆龄幼儿园,住宿制省了?北武和善让许多事。善礼得空就来病房和东文下象棋,两个人都不擅长?还都爱悔棋,吵起来惊天动地,护士长?没办法,常来调解,偶尔拉个偏架,帮着顾东文几步将死善礼,一个笑到肝疼,一个气得肺炸。若是北武善让在,四个人就打大怪路子或者八十?分,善礼和东文做搭子仍旧吵得不可开交。整层楼的?医生护士都笑着叹气,就顾东文这个精神气儿,谁看得出他竟然是肝癌晚期患者呀。
这阵子顾家里?里?外外都忙得不行,探亲证说好办很好办,说不好办又?很不好办。北武找了?几个旧时的?弟兄,赶在国庆节办下了?探亲证,就差顾东文点头就能出发去香港。
西美知道后又?哭了?一场,她从不开口求孙骁帮忙,毕竟两人社会地位悬殊,求一次就矮一头。求人办事付钞票是最清爽的?,夫妻之间如果熟稔如她和陈东来那种,当然张口即来,这回为了?东文的?病,她好不容易开了?口,孙骁也?爽快,几个电话一打发现自己搞不定,直接找家里?老爷子再找人要到一个离休干部单人病房,人情这个东西呢,弯上几道弯,是平方数往上加的?,不是1+1=2那么简单。但这么难办的?事办成了?,现在住了?两个月,说不要就不要了?,等?从香港回上海,谁还能保证给你留着这个病房呢,到时候再想?要,她又?怎么跟孙骁开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