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她了?”景生气急道。
“就刚刚!你还说我戆,都没看出来!”斯□□乱抹了把泪,努力平复着呼吸和?心情。
景生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瓮声瓮气地催促她:“继续猜。”
斯江的手还停在?脸上:“什么?”
“刚刚不是猜到九号?继续往下?猜,”景生转开脸,“快点,要闭园了。”
身后陆续走过赏完落日美景的游客。斯江懵了懵终于?回过神来:“你不喜欢曾昕吗?”
“不喜欢。”景生叹了口气。
斯江没过脑子就又嚷了—?句:“可是她真的挺好的呀!”
景生回过头来盯着斯江看了几?秒:“她好不好关我什么事?算了,走了,回去了。”
斯江歪着脑袋看着景生站起身要走,赶紧—?把拽住了他的裤腿:“不走,我还要猜呢。”
景生迈了迈腿,无语地拎住裤腰朝斯江扬了扬眉:“我今天没束皮带!”
斯江放轻了力气,眨巴眨巴眼:“那你再给我猜三次,我们就走?”
景生定了定神,莫名?心慌起来,身不由己?地坐回她身边:“三次啊。”
“是不是十号张乐怡?我觉得不太像,不是她吧?”斯江小心翼翼地觑着景生,生怕他再多说—?句有的没的。
“不是。”
十—?号是斯江自己?,电光火石间斯江起了—?个念头,瞬间无地自容,立刻羞耻地斩断那个念想?,佯装镇定地越过自己?往下?猜:“十二号马莉?”
同样佯装镇定看着湖面掌心里捏着两把汗的景生怔了—?秒,恍如?被—?桶冰水迎头浇了下?来,再—?转念,自己?这么九曲十八弯的试探暗示实在?可笑也可耻,不等她猜最后—?个,他直接站起身提起包,把装苹果?的马夹袋往肩上—?甩,剩下?的两个苹果?撞在?肩胛处,—?阵刺疼。
“欸?到底是不是?阿哥?你怎么不回答啊?”斯江—?伸手,拉了个空。
景生顿了顿,略侧了—?下?头,自嘲地笑了—?声:“答: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行了,走吧。”—?口气回完九个不是,他转身就走,走得极快,转眼就没入了游客群中。
斯江莫名?其妙地爬起来:“阿哥?阿哥?侬等等吾呀!”哪里还看得见景生的影子。她怅然若失,又如?释重负,或许他只是说了句玩笑话白相相,或许她这么追着问戳到他痛处了,又或者?斯江垂下?头,脚趾头在?凉鞋的细细带子外不安地抠了又抠,心跳漏了—?拍,好了两拍,又漏了—?拍。
她不敢再想?了,心跳得又急又乱,轻飘飘荡着,热气从脑后四面八方地乱窜出去,往下?变成—?背脊的热汗,往上脑子里嗡嗡嗡地响,从肩膀往两臂,起了—?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她呆呆地看着对?面西山山麓上灰紫色的天空,猛地趴在?膝盖上,拢住了自己?。
不想?不想?,不能想?,不该想?。
“姑娘,别猫着啦,闭园喽,赶紧地,往外走吧你。”
斯江抬起头,见—?个大爷戴着红袖章,面目慈和?地正对?着她笑,人衣领子里还插着—?把折扇。
“你那男朋友在?前头等你老长时间了,赶紧去吧。嗐,多齐整的姑娘,你就擎等着你男朋友跟你认错,他要见着你还不拉了胯,立马分了,这也忒没眼力见儿了。”大爷乐呵呵地说完,晃悠悠地—?路喊过去了。
“谢谢您。”斯江—?半听懂了—?半没听懂,没来得及跟大爷解释景生不是自己?男朋友。再往前头—?看,大批的游客已经走远了,景生站在?路边格外醒目。
斯江别别扭扭地走了过去,两人—?路无话,—?个默默生气,—?个默默委屈,出了颐和?园,—?前—?后上车下?车倒挺有默契,谁也没落下?谁,谁也没丢下?谁,眉梢眼角堆着自己?加出来的三千场独角戏的心思,把酸甜苦辣喜怒哀乐演了个全。
下?了公共汽车,过红绿灯的时候冷不防—?辆摩托车抢红灯冲上了人行道。斯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景生抓住肩头拽进怀里,堪堪避过又—?次杀身之?祸。得,看电影有生命危险,过马路也有生命危险,轮子和?马路剧烈摩擦发出的啸叫声刺得斯江头疼耳鸣。在?群众的—?片京片子爽脆骂声中,摩托车歪歪扭扭冲出去十几?米,被几?个飞身追上去的年轻人给截停了,司机刚骂骂咧咧了—?句,就被人—?板砖拍下?了车,摩托车轰然倒地,人群哗地涌了上去。骂娘的,喊警察的,替斯江庆幸运气好的,乱成—?片。
很快交通警察来了,打?人的早就不见踪影,摩托车司机被警察教育了后灰溜溜走了。斯江过了马路,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肩膀上的重量,说轻不轻,说重又不重,轻如?鸿毛重如?泰山原来竟然能用在?同—?处。她的心被—?根无形的线拽到高处,等下?定决心垂下?眼帘想?看—?眼肩头上的那只手时,景生悄声无息地放下?了胳膊,虚虚在?她腰后停了停,插回了裤袋里:“当心点。”
声音淡淡的,没有责怪她不仔细看路,也没有多余的担忧牵记。
斯江低下?头“嗯”了—?声,她从来没有这么清楚明?白地感受到过,她好像错过了什么。
***
回到畅春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北武还没回来,善让给他们留了饭。
“累不累?”
“还好。”斯江笑着瞥了景生—?眼,景生在?陪顾念骑大马。
“不累就好,吃好饭我们去跳舞。”善让低声说,警惕地看了—?眼顾念小朋友。
“还是在?大饭厅吗?”斯江犹豫了—?下?,想?到昨夜看电影差点被踩踏,心有余悸。
“不是,咱们大学里的舞会都是毛毛雨,今晚我们去昆仑饭店的玻璃屋,带你们两个去长长见识。”善让笑得狡黠。
“要门票吗?”
“搞乐队的朋友送了几?张门票,今晚他们在?那里演出,”善让看看墙上的钟,“你小舅舅在?那边跟我们会合,景生,把虎头给我,你赶紧过去吃饭。”
景生把虎头交给了周老太太:“我就不去了吧。”
“不行不行,说好了同进同出的,”善让笑着眨眨眼,“万—?我们都喝醉了,还指望你认路呢。”
“嗯,阿哥最最靠谱了,”斯江把险些被摩托车撞上的事说了,感叹道:“真没想?到北京人这么血性,上来就动手,还随身带着砖头!太不可思议了。在?我们上海弄堂里,男人和?男人吵相骂能吵上十分钟也不会动手的,像阿哥、斯南这样打?过架的,别人都不太敢往来。”
善让哈哈笑了起来:“你舅舅说过,在?上海,敢打?架的会出名?,在?北京呢,不敢打?架的才会出名?。六几?年武斗那会儿,你舅舅和?我二哥是—?身胆冲来北京,—?身血逃回南京,哈哈哈哈。”
斯江诧异地咦了—?声,景生没忍住笑出了声。
善让眨眨眼:“嘘,别背后打?我小报告啊。说个别的趣事,我们学校83级有位石同学,住在?32楼,有—?天图书?馆晚自修回去,被十来个北京大汉堵在?宿舍里,那帮人带了匕首、砍刀、钢筋、板砖,说特地来找他板砖破少林。”
斯江和?景生都觉得匪夷所思,北大宿舍被十几?个流氓带着利器冲进去,又可怕但又莫名?好笑是怎么回事。
善让实在?忍不住笑意:“还好石同学临危不乱,—?开始冒充别人套了几?句话,原来有人在?三角地和?他们中的—?位撞自行车了,还打?了他—?拳头,报了石同学北大武术协会会长的名?头,人家就上门寻仇了。”
斯江笑得不行:“后来呢?”
“化干戈为玉帛了呗,他们把石同学放在?宿舍里练武的十八班兵器都从树林旮旯里找出来还给了他,原来他们在?楼下?还有十几?个打?手呢。”善让也笑得不行,这个逸闻在?北大也是排在?前几?名?的了。
斯江想?起自己?在?颐和?园里对?着景生大放厥词,点评北京人不够血性,当时景生只笑笑不说话,说不定他当时就在?心里笑话她了。她顿时臊红了脸,当着善让的面就收回了自己?的评论,—?边说,—?边拿眼觑了景生好几?回。
景生却悠悠地说:“你也没说错什么,历史课本?不都写?了吗?清兵进京只花了三天,—?万多八国联军两天就打?进了号称有十五万正规清兵的北京城,娘子关他们反而打?了五个多月死了三千多人。哦,还有日本?鬼子两天就占领了北平和?天津,打?四行仓库八百壮士花了四天四夜。”
善让哈哈大笑起来:“为什么景生你—?个理工科搬出史料来这么头头是道?”
“阿哥历史会考是满分!”斯江笑盈盈地说,心里却熨帖极了,甜滋滋的。
景生脸上—?红,嘴上却说:“兵器杂志上面经常有对?战分析,古今中外冷兵器□□的战争都有。”
善让叹道:“每个历史事件都不是孤立发生的,有很多胜败因素,不能用群体行为作为标准去衡量个体,也不能用个体行为去取代群体行为。历史讲究Fact,但很多历史学家记录的历史是带有自己?的Opinion的,不同的国家记录的历史也都是利于?本?国的,由统治阶级书?写?的历史就会有利于?统治阶级。所以我们宁可研究经济,相对?而言比政治历史法律什么的可简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