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一部红色出租车停在了万春街弄堂口,引来不少?阿爷阿奶侧目。
司机汪强见到顾东文?一行人,赶紧丢下烟头笑着迎了上去:“恭喜恭喜,恭喜东东哥!阿拉景生,模子,煞根!啧啧啧!东东哥侬真是勿像闲话,酒都不摆。老丁说了,等他出院要来找你算账!”
景生也很意外:“爷叔好。”汪强也是云南回沪知青,和顾东文?一起入京请愿过,前几年东生食堂开着的时候,他和一帮知青兄弟常来吃饭喝酒,这?几年大家各有各忙倒没怎么见过。
顾阿婆紧张起来,扯了扯顾东文?的衣角:“老大,要花多少?钞票?大家都说差头斩冲头,斩起来老煞根格!(出租车坑冤大头,坑得很厉害)”
汪强大笑道:“姆妈放心!我跟东东哥在景洪就是穿一条裤子的,斩外地人外国鬼子没商量,景生是我亲侄子,我送他是应该的,高兴还来不及呢。”
斯南围着出租车转了两圈:“阿舅,我们要坐差头去大表哥学校?”
“没错。来来来,妹妹上车。”汪强打开后备箱,把景生的行李放了进?去。
斯江斯南和景生坐进?后座。想挤上车却被顾阿婆紧紧拉住的陈斯好大哭起来:“吾也要去!带上吾呀,阿姐!阿哥!”
斯江摇下车窗想安慰他几句,斯南已经跳下了车:“你笨得来,快点上来。”
顾阿婆跺脚:“宝宝不要去了,宝宝下来。”
陈斯好破涕为笑,努力把大屁股前移,挤在斯南和车门之间,扒着车窗喊:“我要去我要去我不下我不下。”
顾东文?笑着上了副驾:“算了,带上就带上吧,小胖子塞古(可怜)得来。”
陈斯好一颗大头想歪到斯南肩膀上蹭蹭表示谄媚,被陈斯南一巴掌拍开。
“热死了,离我远点。”斯南一脸嫌弃,又把他往前推了推:“你屁股怎么这?么?大!我和阿姐加在一起都没你屁股大!”
斯好委屈,斯好不哭,能上车就赢了。
被陈斯好眨巴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陈斯南翻了个白眼,把斯江朝景生那边用力挤了过去,让出点位置来:“好了好了,别跟只小狗似的看我啊,坐吧。”
斯好泪盈于睫,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挪,带着哭腔表白:“二姐你对我最好了!”还不忘抬起双下巴看一眼斯江和景生。
斯江和景生齐齐转过脸看向另一边的车窗。
斯南没好气?地说:“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不入帮?”
“我穷呀,我也没办法呀。”斯好低声辩白了一句,扭头看向窗外。
汽车里费翔热情似火地唱着:“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照亮了我,你的大眼睛明亮又闪烁……”
顾东文?正和汪强在闲聊开差头的事。
斯南突然扑到正副驾座位中间,大眼睛明亮又闪烁地问:“阿舅,你认识费翔吗?”
顾东文?一愣,笑了:“认识啊,不过他不认识我。”
汪强哈哈大笑:“对对对,我也认识他,怎么?妹妹你也喜欢费翔?册那,怎么是个女人就都欢喜伊呢?不过他那个屁股是扭得好看,对伐东东哥?”
陈斯好凑上去小声显摆自己的专业知识:“那不叫扭屁股,叫迪斯科!”
斯南胳膊肘把斯好挤开,点头如小鸡啄米:“你们有没有看出来费翔长得很像一个人?”
斯江若有所思地看向景生。
斯南来不及地揭晓谜底:“费翔长得很像大表哥有没有?”
顾东文?回头看看景生,像吗?不像吗?好像被斯南这?么?一说是有点像。
汪强摇头如拨浪鼓:“那还是我们景生好看,费翔到底不是纯种的中国人,他是——”
“混血儿!”斯南半个屁股离了座,兴致勃勃:“我告诉你们啊,混血儿要么?邪气(极其)好看,要么?邪气难看,费翔就是邪气好看。他在春节联欢晚会上一亮相,嗨!我一看就发现,这?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和我大表哥像得一塌糊涂!”
这?下连斯江也忍不住仔细侧过头端详起景生的五官来了,越看越觉得是很像,特别是薄薄嘴唇和微微上翘的嘴角。斯好更是爬上座位从斯南身后挤过来:“阿哥,你也给我看一下嘛!”
景生烦不胜烦,索性伸出手推开斯好,顺便捂住了斯江的眼:“看什么?看,烦。”
斯江被他圈在手臂里,咯咯笑着用力去掰他的手:“小气鬼!看看你又不少?块肉。”
景生只觉得掌心里她的睫毛在不停颤动,还有她的鼻息喷在手上,热乎乎的带着湿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姿势太不妥当,赶紧松开了手,别过脸不理他们。
斯南大笑:“大表哥你脸红了!红得像猴子屁股!哈哈哈。”
景生板着脸横了她一眼。
顾东文?和汪强也哈哈大笑。
斯南和斯好又坐没坐相地赖在斯江身上盯着景生看。
汪强笑道:“切,就是因为费翔唱了这?冬天里的一把火,大兴安岭烧了足足二十?八天!听说了吗?上面说了再也不许费翔来演出了。”
斯南急了:“凭什么?啊!这?关他什么?事呀,又不是他放的火,而且他明明唱的是冬天里的一把火,五月份都算夏天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