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添丁,大喜,做了?六百只红蛋大肆派发,连华亭路各家摊贩和华山医院卢护士科室里都吃上了?。
上门贺喜看?顾虎头的人交交关关(许许多多),不少阿娘阿婆大妈妈出?了?支弄就开始感慨,儿子像娘,可惜了?,小朋友将来?长大了?没顾北武好看?,当然,男人长得好看?没啥大用场,女人长得太好看?又容易出?事体,转头大家又羡慕顾虎头会投胎,爷娘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国家单位金饭碗,还是顾家独苗一根。
陈阿娘带着?三个儿子上门贺喜,送了?一只三两重的纯金长命锁。
“寻芳啊,侬覅客气,一定要收下?来?,”陈阿娘握住顾阿婆的手感叹:“斯江是北武带大的,现在斯好也是侬帮东文勒还照顾(你?和东文在照顾),阿拉老陈家欠倷(你?们)顾家太多了?。”
周老太太听善让说过陈家三姐妹的不幸还有争产的事情,她是老革命家,对陈家人就没什么好印象,但冲着?这块长命锁,也不好意思下?脸子,于?是三个老太太念起家常来?貌似还挺和谐。
陈东来?看?见老娘送了?这么重的礼,转身偷偷往红包里多塞了?三十块钱,五十变八十。他?们赶不上顾念的满月礼,红包先?给。陈东方陈东海还是给的二十块,作为姻亲也不失礼。
顾东文转头拎了?三瓶铁盖的飞天茅台酒出?来?,给他?们一人一瓶当回礼。陈东海受宠若惊,连连推辞,这一瓶酒他?们蔬菜公司内部买也要十八块五,顾东文出?手太大方了?。
在灶披间里,斯江气囔囔地埋怨大舅舅不该对她二叔三叔那?么大方。景生心里门清,解释给她听:“你?二叔三叔结婚生小孩,我?爸和爷叔都没出?过人情,现在小表弟的人情,爷叔他?们回了?北京也不可能还,所以爸爸索性当场结清,不拖不欠*干干净净的。”怕斯江还不明白,他?又加了?一句:“爸爸不想欠着?陈家什么人情债。”
斯江用力把油面筋戳了?个洞,朝里塞肉酱,想起当年斯好周岁摆酒,姆妈也在小本子上记下?一笔笔红包帐。人情总是逃不掉要还的。
“你?和斯南斯好其实不算真正的陈家人。”景生以为自己最后?那?句惹她多想了?。
斯江一愣,笑了?:“没事,我?也没把自己当成陈家的人啊,要是能跟着?姆妈改姓顾也蛮好的,顾斯江顾斯南顾斯好,好听伐?”
“那?可不行。”景生抢过她手里的油面筋:“你?想什么呢?肉塞太多了?。”
“我?要是将来?生了?小孩,肯定不让她姓陈。”斯江拿起一个油面筋颠了?颠:“虽然男女平等,跟爸爸跟妈妈姓都一样,不过我?还是希望她跟爸爸姓,或者就姓顾也蛮好。我?阿娘还是蛮好的,就是阿爷,太重男轻女了?,想起来?我?就很生气,唉,不知道三个嬢嬢现在过得好不好。”
“过得好日子的人,在哪里都过得好。过不好日子的人,抱着?金山银山也过不好。”景生手下?不停,做好了?一大盆油面筋塞肉,指挥斯江把地上的一捆小葱拿出?去洗。
“咦?这捆葱也是你?买菜人家送的?”
景生转身拿锅子:“买的。”
“啧啧啧,看?来?服务员换成男的了?。”斯江嘀咕着?出?了?门。
隔着?窗,景生声音大了?一点:“每次陈斯南回来?,你?就会被她传染,说话阴阳怪气的,注意点啊你?,别被她带坏了?。”
斯南从?楼梯上咚咚咚跑下?来?:“喂,我?怎么阴阳怪气的了??怎么带坏陈斯江了??顾景生你?才阴阳怪气的,背后?说我?坏话,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斯江和景生都跑到楼梯口瞪着?斯南。
“干嘛?”斯南梗起脖子:“想打架?”
“你?刚刚叫我?们什么?”景生眉头拧出?个“川”字。斯江也想问?这句话。
“叫你?们名字啊。”斯南眉头一挑:“顾景生,顾景生,顾景生。陈斯江,陈斯江,陈斯江。干嘛,我?叫错了?吗?”
斯江读了?大半年托福,对外国人兄弟姊妹之间互相叫名字的习俗颇能接受,想想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她手一抬,笑着?甩了?斯南一脸水:“陈斯南,你?好样的啊,没事,你?就叫我?名字好了?,不叫姐姐也没关系。”她这么一表态,景生倒也不好说斯南什么,就是一下?子从?大表哥变成连名带姓的叫法,的确心里?上有点落差。
斯南嫌弃地抹了?把脸,从?他?们两个人之间挤了?过去:“我?去康家桥看?宁宁哥哥,不回来?吃中饭。”
“赵佑宁回来?了??”
“嗯。”
“你?怎么没跟我?们说啊?”
“我?干嘛要跟你?们说啊,你?们两个一天到晚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动不动就躲到亭子间里说,躲到灶披间里说,怎么都不跟我?说呢?”斯南回过头来?,两手叉腰吼道:“顾景生你?再也不是我?最最亲爱的大表哥了?,你?现在是普普通通的表哥。还有陈斯江,你?也不是我?最最亲爱的阿姐了?——哼,再见!”
斯江和景生面面相觑。
“不要管她。成天莫名其妙的。”景生摇摇头:“狗都嫌。”
斯江倒笑了?:“我?去找她,顺便?把赵佑宁叫来?我?们家吃红蛋玩虎头,斯南肯定只好跟着?回来?了?。”
景生弯腰生火:“陈斯江,平时没看?出?来?你?这么阴险。”
“哈哈哈哈。”斯江笑着?追了?出?去:“阿哥,你?说话阴阳怪气的,看?来?也被斯南传染了?,注意点哦。”
***
赵佑宁是回来?搬钢琴的,正好陈斯南给他?打电话,就约了?一起去陕西路的美新点心店吃汤团。
斯南很豪爽:“我?请你?吃,我?有钱。”她今年压岁钱收获颇丰,顾西美忙着?往返于?陈家顾家和医院之间,完全没注意斯南少上交了?顾北武发的一个大红包,还另外发了?她十块钱零花钱,叮嘱她不许闯祸。
看?见斯南,赵佑宁吓了?一跳。
“呀,南南侬长大了?。”
斯南压低了?声音,警惕地看?向?卧室门口:“那?个——在吗?”
赵佑宁乐了?,小姑娘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
“不在。我?爸等下?带搬钢琴的师傅回来?。”
斯南皱起眉毛:“算她识相,要不然我?不但要骂她,哼哼,说不定还会——”
“我?的打狗棍法你?还没看?到过吧?”斯南左右张望,看?看?有没有趁手的家伙能将就一下?,鸡毛掸子也行的。
赵佑宁从?她进门就笑得没停过。
琴凳、琴谱和钢琴上原来?的相框花瓶都收拾好了?,玄关这里空出?了?一大片。斯南在客厅餐厅转悠了?一圈,没发现什么贾青青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