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美?当个好妈妈的美?好愿景在陈斯好身上沉沙折戟溃不成军。小胖子是个举一?反三得陇望蜀的家伙,这点?明显传承自二姐陈斯南。但凡顾西美?板下脸要给?他做点?规矩,他就头疼肚子疼犯恶心翻白眼,演技生动自然,把顾西美?唬得不知真假开不了?口下不了?手。
知道宝贝孙子生了?病,陈阿娘颠着小脚从七十四弄跑过来,抱着小胖子心肝肉啊地哭了?一?回,抹了?泪后?便跟西美?念叨。
“现在老三家自打钱桂华出了?事全搬回去了?,老二家呢,斯军住上了?单位宿舍,斯民?九月升高?三,万春街离伊学堂太远,等开学了?跟他妈搬回虹桥住,就剩东方?一?个人在家,不如让斯江斯好搬回来,好歹也是陈家的小囡,长年住在你娘家总不是个道理,吾要被戳脊梁骨的,老头子勒地下头也不安心。再说你家东文北武总要养小囡格(生小孩的),总不好占了?顾家孙子孙女的地方?对?伐?”
西美?倒是有点?动心,转念一?想,阿娘比自家老娘还要宠斯好,两岁还要追着喂饭吃,好歹在这边都是自己穿衣服吃饭上厕所。推托倒不用找借口,她扭头问斯好要不要回阿娘家住,先头还缩在阿娘怀里抽噎着说姆妈不好姆妈凶吾的陈斯好,一?颗大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自己骨碌碌滚下地去找阿姐们白相。
阿娘又哭起来,哭自己命苦,哭自己孤伶伶。顾阿婆劝了?几句,斯江过来抱住阿娘安慰,保证自己会?天天回去陪阿娘吃晚饭,她想得简单,二妈三妈表哥表妹都跑了?,给?阿娘洗头洗脚倒洗澡水剪指甲的活理当由她继续担起来。
“还是阿拉囡囡孝顺哟。”阿娘老泪纵横抱住斯江不放。
斯江笑着拍拍阿娘的背柔声?道:“我小时?候阿娘不就是这样照顾我的嘛,这叫什么孝顺,是我应该做的呀。”
斯南剥了?一?颗糖塞斯好嘴里,看了?看她们祖孙情深撇了?撇嘴道:“二妈三妈还有爷叔她们的良心——大大的没有!”
“就你有!”西美?被那句不是个做好妈妈的料子还戳得肺疼呢,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你孝顺过我没有?你的良心呢?给?狗吃了??”
那边顾阿婆问起钱桂华的事,阿娘眼泪水不流了?,一?腔愤慨地开始数落这个气死人的丧门星,害死了?老头子,坑死了?陈东海,在外头不三不四作风败坏,累得两个小囡抬不起头来。这要放在她们宁波乡下,就算不浸猪笼也是要送进?尼姑庵里去的。至于陈东海在她被判刑后?提出离婚,自然也不是什么大难临头各自飞,而是仁尽义至忍无?可忍没办法再忍。顾阿婆因钱桂华害了?南红一?家,一?口气至今都闷在胸口,骂起钱桂华比阿娘还要刻薄三分,但体?谅陈东海的话她可接不下去,在顾阿婆看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陈东海也不比钱桂华强到哪里去,便转而对?阿娘讲起圣经来,两个老太太说不到一?块去,慢慢歇了?话头,阿娘问了?西美?和斯江三姐弟夜里过来想吃什么,拎了?一?只西瓜依依不舍地下楼去。
中午吃好中饭,顾阿婆睏中觉,东文送卢护士回去,斯南拎着斯好去文化站蹭大电风扇看小人书,西美?去陈家收拾行李,景生洗好澡上楼,见斯江正和北武善让在说话。
“弄出这么多事,三妈她算是个不好的人吧,”斯江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她被判刑被离婚,没觉得开心。”她瞄了?一?眼门帘压低了?声?音:“舅舅舅妈,你们别告诉外婆啊,我当然是很气她举报姨娘的,很气很气。”
“你觉得她被判得太轻了??”景生插了?一?句,撩起毛巾擦了?擦头:“她这种?害人精,判个十年八年也不多。”
斯江苦恼地低下头,想了?想才摇头:“我其实觉得她也可能是被冤枉的,她和姨娘遇到的,其实很像同一?件事……”说完这句她已经眼眶红了?,赶紧又解释了?几句:“我不是把姨娘和她放在一?起!姨娘当然是很好很好的,就是就是——”就是什么呢?模模糊糊的那个念头若隐若现,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北武却?拍了?拍斯江的手笑了?起来:“这说明斯江你更成熟了?。你有了?区分主观意识和客观意识的能力。你讨厌你三妈,喜欢姨娘,认为你三妈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你不会?和她交往,这是你的主观意识,判断的来源是你自身的经历。但你对?她被判刑这个事高?兴不起来,是因为你觉得她实际上遭到了?你姨娘同样的遭遇,这是法律不严谨的后?果,甚至你怀疑这条流氓罪是否合理,这个是当下社会?上客观存在的事,你做出的判断是基于你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你不用觉得对?不起你姨娘。”
斯江怔怔地回味着舅舅的话,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景生皱了?皱眉,坐了?下来:“不对?,大嬢嬢是好人,她被冤枉,是因为坏人陷害了?她。斯江三妈是坏人,她就算被人冤枉,也是罪有应得恶有恶报,有什么不对?的?严打流氓罪当然是好的,要不然现在满街还都是流氓阿飞呢,不严打,这些人觉得反正关几天就出来了?,只会?更猖狂。”
北武笑道:“我有个朋友是学法律的,他告诉我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法律,应该保护普通人不遇到最坏的事。”
“不遇到最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