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可。”顾北武忙不迭地点头,举手投降:“周书记你的首先到哪里了?还是已经准备最后总结了?”
善让才惊觉他们谈了这许多,却好像什么也没谈。她认真想了想:“其实人的每一个决定和历史一样,也都有偶然性与必然性。比如这两串白兰花,因为你姆妈,你必然会买,但如果我们刚才转上陕西路了,就不会遇到这个阿婆。”
“如果偶然性不起任何作用的话,那么世界历史就会带有非常神秘的性质?”顾北武笑着反问。
善让笑着点头:“这点我同意马克思。又比如我去年参加高考,为什么会一心要考北大,是因为你以前在我家曾经和我哥说过你本来打算报考北大,想学经济金融方面的知识。但是真的能遇到你,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顾北武心里有什么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他温柔地看向善让,路灯下两边的建筑模糊成了背景,只余她年轻的脸庞熠熠发光。
善让扭头看了顾北武一眼:“毕竟,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十年,很难忘怀,至少我耿耿于怀,因为在喜欢这个人的时候,我还不知道那就叫喜欢。我甚至可能这一生都没有机会表达出这种喜欢,没有机会让他知道。所以,过去的半年,我太快乐了。”
“善让?”顾北武猝不及防,放慢了步伐,他十分羞惭,他是配不上她,但和阶级和家世没有关系,是因为她太美好了。而他从未设想过自己会遇到这样浓烈的情感,这一瞬他无比患得患失,生怕现在的自己,未来的自己不是她想象中的“顾北武”。
善让回过身眨了眨眼:“至少你认真考虑过和我一起生活的可能性了,对吗?那么,顾北武同学,我想知道现在的对我有没有一点好感?”
顾北武沉吟了片刻:“当然很有好感,我并不是个高尚的人,但也不至于卑鄙。也许我的喜欢和你的喜欢存在着质的区别——”
善让打断了他:“那就行。我会等,等到你靠自己创造出你想要的未来的那天,如果你仍然觉得我和你之间是有阶级差异的,我会忘记你,离开你,因为你配不上我的喜欢。”她笑着说:“最后,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顾北武。”
善让快步向前行,嘴角不自觉地噙着笑,是的,过去的大半年是她二十六年来最快乐的时期,而今晚,无疑是这大半年来最快乐的时刻。她念念不忘的那个人,终于给了她回响。
***
“睡觉啦,不要再说话啦。”顾阿婆半梦半醒地抬起手挥了两下扇子,身边的两个小人儿和脚踏下的三个表哥还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聒噪着。
外头客堂间隐约传来顾西美和陈东来的说话声。顾阿婆打了个哈欠高声问:“西美呀,老四回来了没?”
话音刚落,门响了。
“舅舅!舅舅!舅舅回来了。”斯南和斯江掀开蚊帐呲溜下了地就往外跑,赵阿大惨叫起来:“谁踩我了!”阿二和阿三不遑多让:“我的手!”“我的肚子!陈斯南肯定是你踩了我!”
顾阿婆赶紧探身去拉电灯绳,啪塔,灯亮了,三个外孙跟三条大蚯蚓似的在地上扭着,嗷嗷直叫。
顾北武洗了脸,抱过斯江和斯南,见桌上碗罩下还有一碗鱼汤,一缸子葱油没鲫鱼,便拿了出来。斯江踮脚从五斗橱第一个抽屉里取出钥匙:“阿舅,灶披间里还有一镬子饭,吾去盛一碗。”斯南打了个哈欠爬上椅子,往桌上一趴:“阿舅,小舅妈回去了伐?”
顾北武差点被鱼汤噎住,咳了好几声才笑着用筷子头戳了斯南一下:“噶皮(这么皮)。”
西美一巴掌拍向斯南后脑勺,落到她头上突然轻了许多变成随意撸了一把:“啥小舅妈!周阿姨,是周阿姨晓得伐?小鬼头瞎三话四,困高(睡觉)去!十一点钟三更半夜还勿困,侬皮痒了是伐?”
斯南乱摇头:“阿舅,姆妈听到吾港(说)周阿姨就光火,所以吾就喊小舅妈了。”她蹲在椅子上凑近了顾北武的脸,认真地看了看,又问:“阿舅侬香伊面孔了伐?”
这下她屁股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啥地方学得来格?”顾西美七窍冒烟厉声追问。
陈斯南捂着屁股朝后喊:“阿姐教吾格!”
斯江端着碗一进门就觉得好像发生了奇怪的事。三个表哥的三只大头一个叠着一个,排在大衣柜边上正朝她做着鬼脸。
作者有话要说:来,香一记。
北武的个人问题有了突破性进展,发50个红包共襄盛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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