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姬夙站在高阶之上俯瞰整个坤吾殿的景色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有种没坑到儿子,反让他爹坑了一道的无奈感。
殿内想要继续求情却被昌明帝无情赶走的姬然气冲冲的追了出来,阴阳怪气的道,“我说太子今个怎么这么稀罕的来上早朝,原来是在这摆我一道,之后等着被委以重任呢啊!”
姬夙斜了他一眼,凉凉的道,“你自己手脚不干净被罚,少在这阴阳怪气。”
姬然逼到他眼前,因身量差距,他只能仰视着姬夙,他眼眶仍然红着,恨恨的瞪着姬夙道,“你少装了,平常装的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关键时候还不是你在背地里动手脚,抢我的功劳,若不是你陷害我,我会被父皇责罚?”
“若你手脚真干净,没动华南渠的银子,待查明之后,你在父皇跟前自然还是清清白白的好儿子。”姬夙嗤笑,“你如今急成这副猴样,莫非真是心里有鬼。”
姬起慢悠悠的从大殿出来,看见针锋相对的两人,姬夙脸上带笑,垂下多情的狐狸眼睥睨着怒发冲冠的姬然,一派悠然的样子,丝毫不把炸毛的姬然放在眼里。
他走过去,选择站在中立的位置,“太子殿下如今迷途知返,要求上进,又有林大人力荐,相信这次华南渠贪污一案殿下定会办理妥贴,给百姓也给阿然一个交代的。”
姬起的恭维恰好在姬然的心火上又添了一把。
姬夙见怪不怪,倨傲一笑,“煽风点火一向是瑛王的特长。”
徐巍一直在一旁觑着形势,此时上前道,“殿下,咱们还有要事。”
姬然冷哼一声,“太子殿下真是贵人事忙。”
姬夙懒得搭理姬然那个幼稚的小子,随徐巍离开。姬起盯着姬夙离开的身影,眼底闪现出一瞬间的阴翳突然出声道,“不知裴大人身体可还好?”
如他所料,姬夙果然停下。
姬起见状又问,“上次落水没落下什么病根吧?”
“本想去谏书楼探望一下,只是事务繁多一时竟忘记了。”
姬夙转身,目光冷冷的看着他,“你查她?”
姬起眯着眼对姬夙笑了下,“只是好奇罢了,毕竟从小到大除了笙落,殿下似乎从未对谁上心过。”
……
“孤也很好奇。”
只是心中诧异一瞬,姬夙便迅速回击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瑛王还揪着不放,这是记孤的仇心疼谢如盈吗?想替她出口气报复朝廷官员?”
瑛王微笑,“太子也未免把我想的太狭隘了。”
姬夙弯唇,笑意不达眼底,“你最好不是。”
待姬夙走后,在旁看热闹的姬然忙问,“起哥,你刚才说的裴大人就是上次太子护在怀里的那个人吗?”
姬起扫了姬然一眼,“裴钰,谏书楼的史馆修撰。”
姬起心想:他都指名道姓了,这傻子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姬然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想着好像在哪里听过,思忖片刻,终于一拍脑袋想了起来,“这不就是裴即白家那个不要命的参太子的傻儿子吗!他之前日日参太子,我还挺想见识一下是何方神圣的,可得好好赏赐赏赐他!……这如今,太子居然护着他骂谢如盈,他俩怎么泯恩仇好上了?”
“裴大人定有过人之处。”姬起道。
“那本王倒想见识见识是什么过人之处。”
……
姬起又哄了姬然几句后才走,行到回廊时,身后有人默默的跟了上来,姬起头也没回的问,“笙落那边如何?”
祝松鹤道,“还被容妃关着,容妃刚才去求了皇上赐婚,可皇上正在生宽王的气,就没见容妃,让容妃自己看着办。”
姬起皱眉,“这婚事没了父皇把关,等同于让容妃为所欲为。”
“听说容妃那边已经开始筹备婚事了,刚向尚衣局递了嫁衣的绣样。”
姬起思忖道,“别让她见到太子求救。”
……
“但你可以暗中帮助她见到她的心上人。”
祝松鹤问,“您是想帮公主私奔?”
姬起道,“我是要让她体会到人心凉薄是什么感受。”
“私奔?”他冷笑一声,悠悠的道,“本王赌那个男人不敢。”仿佛他已将一切掌握在手,自信又笃定。
祝松鹤了然一笑,“在一个人最孤立无援的时候伸出援手,这份恩情会让人铭记终生的。”
“可是……”祝松鹤犹豫道,“太和公主会不会去求宽王?”
“不会。”姬起道,“她不会做无用功,她最信任也最依赖太子,所以她会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太子身上。”
“至于姬然,他正忙着和太子较劲,哪里顾得上妹妹。”
祝松鹤点头,“也是,宽王年纪轻不成器,全靠容妃支撑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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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处
裴纾刚整好衣装出门,远远的看到回廊阶下静静伫立着一个人。他穿着绯色官服,长身而立,背对着她。
她脚步渐渐迟疑。
刚出门的沈维州见她姿态哈哈大笑,“裴钰!你装什么淑女走什么莲花步啊!”沈维州嘲笑的声音一出,其他人顿时哄笑一堂。
听到身后沈维州的呼喊声,林嘉愿慢慢转身,看见她的那一瞬面容浮起浅浅的笑意,眉目清润,“有劳您,问个人!”
裴纾沉默的看着他,清亮的眼珠有些许躲闪。
“你找谁?”沈维州上下打量着他。
“请问裴钰可是在这里?”他声音温和。
沈维州立刻指着她道,“他就是啊!”
他清润的眼睛慢慢移到裴纾身上,端详着眼前这个清冷沉默、身形瘦弱的昔日故人。
“阿钰,还记得我吗?我是林嘉愿。”
她薄唇翕动,片刻后,平静的吐出二字,“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