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白1125年孟夏,确切说,是北半球的孟夏,南半球是孟冬。
画棠牵着鱼崽上岸的时候被冷风一吹立刻就精神了,鱼崽更是打了个冷颤,挣开了被父母牵着的爪子想回水里,未能如愿,被画棠顺手拎起扛在了肩上。
鱼崽使劲挣扎。“我要回水里。”
“不是你自己嚷着要和我们一起出门的吗?现在都到了你却要在水里闷着,至少也要转一圈。”
“不要。”
不要也没用,被扛在肩上下不来,只能被画棠带着往岸上走,鱼崽眼泪都气出来了。
最后还是海若看不过去,问鱼崽:“胡余要一个人在水里泡三个月吗?”
哭得打嗝的鱼崽疑惑的看着海若。
海若解释道:“我们都上岸了,水里一个人都没有,你如果回去就只有你一个人,以及,海里吃肉的鱼类,比如鲨鱼,鲸鱼....”
海里的鱼类大多都是肉食生物,和陆地上的肉食动物只要是吃肉的都不会挑剔智慧生物的肉一样,海里的掠食鱼类也不挑剔鲛人身上的鱼肉。
海若充分表现出了一个海洋原住民的素养,报出了一长串的掠食鱼类名?字。
鱼崽肉乎乎的爪子默默的搂紧了画棠的脖颈,眼泪统统憋了回去。
画棠瞅了瞅鱼崽,最终瞪了眼海若。
海若耸肩表示闭嘴。
冬日天寒地冻,港口并没有多少人,但?长水之上有一支在等着鲛人们的船队,船队彩绘得极美。
虽然完全可以自己游到目的地,甚至会比船只的速度更快,但?一来出于繁衍和保护后代的需求,长族的户籍很完善,二来他们是来做客的,做客就要有做客的礼貌,不能让主人觉得自己行?踪诡谲。
上了船,鱼崽兴奋的在甲板上蹬蹬蹬的跑来跑去,好奇的看着长水两岸的风景,海里的城和陆地上的城风景是截然不同的,而海岛上的风景与陆地上更是不同。
若非画棠一直看着,鱼崽怕是得好奇的跳下水游到岸上将所有没见过的东西都摸一摸,再?搁嘴里啃两口尝尝味。
海若以满足儿子好奇心为由时不时走走停停,走了一个月才抵达目的地——长都。
长都为新城。
为了应对小冰期的旱蝗雨雹自然气候,长族必须修建大量的水利工程与各种防护工程。
没办法,长族的寿命有点长。
人族还可能一辈子都活在温暖期,体会不到小冰期的热情,但?长族不,每个长族除非英年早逝,不然有生之年一定会体会到小冰期的热情,倒霉点甚至不止一次。
需求推动发展。
虽然工程很大,很花钱,但?这属于刚需,不管愿不愿意都得花这个钱。
但?也因为太花钱了,单个国家自己掏这个钱容易破产,而且大家都住在长水两岸,上游修渠修水库肯定会对下游造成影响,不事先协调好邻里关系,别说做什么了,不打起来就谢天谢地了。
商王为此积极奔走十余年,终于说服长族十国答应成立长洲联盟负责长水流域水利工程,再?过两日便是联盟正式成立的日子。
成立了联盟,自然要有个协调诸国事物的办事处,诸国的本意是既然是商王你起的头,那就在商国的王城盖个房子当办事处好了。
商王拒绝了,表示那样联盟很容易被商国控制变成商国的一言堂,虽然他可以保证自己没有那种意思,但?这是近距离的必然趋势,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另外找一个诸国都不容易控制的地方修建办事的官寺。
磋商过程海若不清楚,但?最终的结果是诸王们最终在长水中游的一条支流下游选了一块荒地盖一座城当联盟的总部。
城名为长,因是联盟总部,也是联盟唯一一座城,故名?长都。
刚刚营建好的长都很小,莫说与十国那人口哪怕没过百万也不会相距太远的王城比,和普通的城邑都没法比。
这座城没有城墙,甚至连居民区都没修建起来,只有官寺以及用来招待使者们的旅舍。
旅舍分两个部分,东边是长寺,居住的都是十国的外交官员,西边是海客寺,用来招待长洲以外的来客,海若一行?下船后便被安置在了海客寺。
画棠放下鱼崽便准备去休息却被海若给拉出了门散步。
长都不大,却很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味道。
即将成立的联盟的每个职能都有属于自己办事的官寺,而且虽然没有民居,却有一片正在动工的役人劳工区,准备给以后修建水利的役人与雇工做为生活和修整的地方。
这也吸引来了不少商贩,长水水利工程浩大,哪怕只是修整,流动人口也是需要衣食住行各方面的服务的。
“你要散步为什么要拉上我?”
“我这是了解长洲的风俗民情。”海若解释道。“毕竟要签订贸易协议,我总得对合作伙伴有个了解。”
“你都答应了才来了解对方的民情”画棠一脸无语。
“只是有意向,口头上答应了,正式的盟书还没签呢。”海若道。“只要还没正式签订那就还有回转的余地,就算是正式的盟约,好像也不是不能撕。我看元洲的历史上,撕毁盟约好像挺常见的。”
“是很常见,但?礼崩乐坏之前哪怕要撕盟约,也通过逼另一方主动撕毁盟约的方式来撕毁盟约。”画棠随口道。“盟约这东西,谁先撕谁先不占理。”
海若一针见血道:“吃足好处后将背信弃义的罪名扔给别人,自己占在道德高地上,好处都是自己的,坏处都是别人,我喜欢。”
画棠温柔道:“睡吧。”
海若疑惑的看着画棠。
虽然是夫妻,还有了一尾鱼苗,但?他俩可谈不上恩爱夫妻,不存在白日宣/淫的情况,果然——
画棠继续道:“梦里什么都有。”
海若笑道:“现实里虽然不允许,但?人活着要有梦想,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问题是你盟约还没签呢。
而且,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海国建国后第一份盟约。
画棠嘴角扯了扯,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海若只是未雨绸缪罢了,而且哪怕他真的搞事,难道还能比人族帝国最近几百年的礼崩乐坏将不义诠释得更精彩更花样百出
“你别这么没精打采的,你好歹也是海国的后,这回的盟约对你统治的陆地区域也有好处的。”海若道。
画棠道:“我知道啊,不然我大老远陪你跑这么远做什么?”
“那为什么你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海若道。“从灭了人族王师的远征军后你就一直这样。”
画棠沉默须臾,终是道:“只是终于达成了目标,有点空虚罢了。”
“我还以为你是不喜欢后的权力。”
“那倒没有。”画棠坦然道。“我很喜欢。”
“可你以前一直都淡泊权力。”
“那是因为曾经的我未曾沾染权力。”画棠眼神颇为复杂的道。“掌握过权力后对权力的滋味便再?也放不下了。”
或许圣人能,但?她不是圣人。
权力如蛊毒,令人欲罢不能,唯有真正的握有权力后她才明白为何?曾经太昊琰教了她很多东西,包括掌权者需要懂的东西,却从不让她真正的沾染权力。
教她是为了以防万一。
防她是为了避免手足相残。
“我现在已不可能与你和离,没必要担心什么。”画棠道。
海若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告诉自己不在意画棠为什么不和离,只要不走就行?,却终是抱着一丝妄想,妄想对方不是因为这些算计而选择留下。
海若自嘲的笑了笑。
贪得无厌,不分种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