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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第三十六章望舒(1 / 2)


人族是所有智慧物?种中?最健忘的,没有之?一。

望舒寻到芕的坟冢时,坟头上?青草葳蕤,也不知多久没人来看过了,石园柱上?也生满了苔藓。

人族最早是墓葬是墓而不坟,但人是健忘的,一两代的坟墓还能?记清,三代之?后那就很难说了。帝国礼崩乐坏前,人们聚族而居,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聚族而居的地方倒也罢了,所有人都葬在公共陵园里,但随着人族的发展,主要?矛盾从?外部矛盾变成了内部矛盾,平均三五百年就要?内部大乱斗一番。

哪怕故土难离,天灾与战乱也会让人不得不迁徙,莫说三代之?前,便是上?一代人的坟冢在哪都不清楚了。

人族事死如事生,对祖宗血脉谱系是所有物?种中?最重视的,面?对这种情况要?想办法。

从?死人下葬,维系棺绳用的园木桩受到启发,在墓前插上?木桩竹竿,系上?布帛之?类的东西,写?明?死者的生卒年月、时辰,叫做铭旌,也叫明?旌。

走在大街上?,看到哪家?挂着铭旌就可以?知道正在办丧事,铭旌随棺葬。

只一点?不好,铭旌容易损坏。

也不知是谁想的法子,芕等人的坟冢前插的不是铭旌,而是将木园桩换成了石园柱,石园柱有一部分在露在外面?,可以?看到石柱上?刻着死者的名姓、生卒年与事迹。

望舒伸手将石柱上?的尘埃苔藓抹掉,看到了一番文章词藻异常华美充满了褒奖的美赋。

望舒按在石柱上?的手指顿了顿,这篇美赋的味道给她的感觉,好像有点?熟。

想起来了,以?前在玉宫时祭祀神?灵,那些巫写?给神?灵的祭文不就是这种味道吗?

当然,和祭祀神?灵的祭文还是有区别的,祭文纯粹是赞美神?灵的强大与创造万物?的事迹之?类,跟神?话传说似的,让人没有什么?实感,辞藻固然华丽无双,却透着空洞。

芕坟冢旁石柱上?的美赋辞藻华丽之?余却又非常的充实,它写?的是芕十一次出入疫区,活人无数,还编著了一部非常实用的防疫典籍的事迹,深深为芕的死亡而悲痛,十一次出入疫区,做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凡人,芕运气再好也不可能?只感染了一次疫疾,但以?前都撑了过来,唯独最后一次没能?撑过来。

能?看出来美赋的作者写?到最后时都还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为什么?以?前都撑过来了,这一次却不行??

虽然坟冢里埋的是自己的亲母,但望舒还是忍不住腹诽。

当疫疾是普通的着凉吗?

染上?疫疾还能?捡回一条命已是奇迹,芕可不止一次,难道还不够幸运?

十一次出入疫区。

只看这频率,芕亡于疫疾真是....让人只能?感慨,虽然很值得惋惜,但这种死亡是必然。

看完了石园柱上?的刻字,望舒将一只骨灰罐放在了墓碑旁,对骨灰罐说了声等孩儿一下后再用襻膊将袖子扎了起来动手除草。

这期间元一如这几天一般没有冒出来吱声,被寄生也有十一年了,习惯了另一个灵魂在自己脑子里天天和自己唠嗑,这家?伙突然跟沉了海底似的完全不吱声了,委实有点?不习惯。

“阿母,我来看你了。”望舒自己絮叨道。“孩儿不是故意这么?多年不来看你的,我不想你被打扰。”

巫宗的传统,巫女的父母都得赐死。

根据青婧的分析,一半是因为巫女是神?之?化身,不知道怎么?对待巫女的父母;另一半则是因为帝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鸩杀巫女事件。

手指有长短,父母爱子,自然也有最喜爱的。

值得一提的是,很多父母都有个毛病,哪个孩子过得好,就扒着那个孩子使劲吸血供养别的孩子。

在无伤大局的情况下,巫宗自然不介意花点?粮食养几个人,但也仅限于此了。

权力的博弈,卷入其中?,就得有身死的准备,便是巫女也不可能?保任何?人在权力场中?为所欲为。

奈何?,人不会想那么?多,只会认为是巫女见死不救。

跳过过程直接看载在史?册上?的结局,巫女的父母被巫女的政敌利用给巫女饮下了鸩酒。

事实证明?巫女的生命力还是很顽强的,虽然落下了后遗症,就是没死。

巫女没死,她的父母自然就该倒霉了,当然,巫女不管死没死,不论加害的原因合理与否,谋害她的人都得倒霉,哪怕是她的亲生父母,犯上?的责任总得有人承担。

且巫女父母的荣华富贵皆来自于巫女,巫宗可不会考虑孝道问题,巫女是神?之?化身,哪怕是她的父母也没资格让她俯首,俗世的道德伦理是用来约束人的,不是用来约束神?之?化身的。

那对不长脑子的父母连同他们除巫女之?外的所有孩子都被扔进镬鼎里煮成了香气四溢的肉汤。

自那以?后巫宗每一任巫女都没有父母。

是真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如神?话传说中?的神?话人物?一般天赋异禀天生天养,还是生了巫女的男女被秘密处理掉了,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虽然芕已经死了,但权力的角斗场哪有什么?道德与底线?

把死人给挖出来做文章这种事,未必做不出。

她不希望有人打扰芕,也不能?让人查出自己赫胥余孽的身份,否则很难说最后坐上?巫女之?位的会不会是青婧。

“....孩儿在玉宫遇到了一个人,偶然得知她以?前故意诱导过你。应该也算不上?诱导,阿母你就算落入泥沼,也一定是出自自己意志的选择,她只是给你指了个方向。不过,看到她,孩儿好像有点?明?白阿母你很久以?前对孩儿的担忧了,你怕我成为第二个她....”言及此,望舒顿了顿,道:“孩儿前几天杀了人,不是出于生存而杀人,也不止杀了一个人,而是一座城的人,孩儿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着魔了一般。阿母曾经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孩儿和师姐真的很像,也许我和她就是一样的。我并不想这样,可我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望舒下意识抬起袖子想擦擦脸,心中?的酸楚凄凉与害怕让她很想流泪,然而脸上?一点?湿润感都没有。

我已经没有眼泪了。

望舒恍惚的想起了这一事。

她不仅变成了自己不想变成的模样,还正在向另一种自己也不知是什么?的怪物?转化。

也许有一天,她不仅不会在这座坟冢前落泪,看着这座坟冢,她也不会再有任何?感觉。

那个人不是她。

望舒沉默了很久,坐在地上?又道:“也不知我如今的情况未来是否有魂,若是有魂,日后有是否有下黄泉相见的机会?”

你们用心疼爱爱惜的崽在时光的流逝中?与你们曾经所期待的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

“不过。”望舒忽道:“还有乔,应当能?安慰你们,他没有变,干干净净的,即便日后....他也会有魂入黄泉见你们,不像我。”

望舒对着坟冢絮叨了小半个时辰,仿佛二十多年前将舒服的自己团在女人的怀里一边啃着零嘴一边叽叽喳喳的分享着自己今天都做了什么?好玩的事的胖崽,却也只是仿佛。

卷毛胖崽的世界里只有今天玩了什么?,今天看了什么?书,今天改良了哪个字,自己以?后要?造什么?东西。

那是卷毛的世界,不是望舒的世界。

自己都不知自己在说什么?的絮叨了下小半个时辰后望舒终于重新站了起来,从?手链里翻出来一柄铁锹。

长桑君将行?李放好,迫不及待的洗漱打理了一番,洗去路途上?的风尘与狼狈,收拾得风度翩翩才驾着租来的驴车出门,仿佛要?去赴心上?人约会的毛头小伙,让车夫都忍不住调侃了两句是不是要?去见佳人。

“是啊,这世上?最美的女人。”长桑君笑答。

也是最无情的女人。

长桑君的好心情在快到时便被浇了一盆冰水,驴车远远的还没到墓地便已看到了墓地的尘土飞扬。

盗墓是重罪,不仅会被问罪,还会株连三族,但在如今这年头,盗墓又是非常寻常的事。

对于氓庶盗贼而言,掘墓被抓会死,不掘墓也一定会饿死,既如此,为何?不冒险呢?被抓才会死,不被抓就不会。

但也不是什么?人的坟墓都会被盗,普通人的坟冢是不会有盗墓贼问津的。

曾经有人为氓庶写?过一篇文章,一户氓庶积攒一枚马蹄金需要?多久,文章给出了答案,差不多十代人就能?攒起一金,当然,这十代的时间里不能?有什么?天灾人祸旁生枝节。

家?境决定了普通人的坟冢永远不会被盗墓贼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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