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君,叛贼快打进来了,请大君先撤,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吾等为大君阻击敌人。”
正忘着毕方台内高大的梁柱出身的归乡闻言回过神来,看着下方请自己撤走的士,莫名觉得自己比侄女好多了?。
辛筝堪称真正的众叛亲离,便是离开?国都时,身边带着的从人奴隶也没一个是真正效忠她的,全是别人的间。
归乡苦笑道:“撤?我已无路可退,你们自活命去罢。”
下属劝道:“怎会?您乃豢龙氏的外孙,穷桑国与豢龙氏曾有联姻,您可寻穷桑国相助。辛鹿不过贱奴之子,穷桑国是万万不会支持他的。”
当国君之位是需要血统的,辛鹿虽然是辛襄子的儿子,但私生子并不具备继承权,穷桑国和豢龙氏不管是为了?血统贵族的立场还是为了?利益都不会承认辛鹿。
人族诸国,若国君无血统,周遭国家皆可以正义之名攻伐,谋取利益。
贵族们会利用辛鹿,却不会真的支持辛鹿当国君,最后肯定还是从公族里选个旁支当国君。
归乡是豢龙氏的外孙,是嫡出,在辛筝已死的如今,他无疑是最合法的国君继承人,公族旁支再正也正不过他,仅这一身份便足够归乡拉拢别的国家帮忙。
归乡摇头。“没用的。”
多年以前辛鹿便已赢了?他和辛筝,如今不过是收网。
归乡不想跑,因为跑了?也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时候,他已经六十多岁了?,且不说还禁不禁得起舟车劳顿,便是和辛鹿继续博弈,他又还有多少时间呢?最后,就算在最后的时光里卷土重?来,这一切他仍不得不交给他人。
只要想一想那结局,什么?心气都不免跌个八成。
归乡不愿跑,效忠他的士人与门客也无奈,只能去外面守卫他到最后。
归乡坐在宽大的国君位置上,目光重?新投向殿内的高大的梁柱。
每一根都是千年的老树伐就,刷了漆,漆上或绘或雕着辛国立国的历史。
始封君是少昊部的庶子,因功而被白帝封于辛地立国,最初时是附庸君国,为少昊部的附庸,还是一穷二白的那种附庸。
封地不是随便就可以换的,至少在那会儿还不能,白帝时是王权最鼎盛时,诸侯还没如今这般顺心遂意。且就算彼时封地可以换,谁会想换一块鸟不拉屎的不毛之地?
辛氏的祖先选择了以合婚之礼与大国旁支联姻,通过婚姻换来财货,再?利用财货一点一点改变辛地。
从最初所?有赀财只有几只羊开?始到最后牧马,牛马成群。
与豢龙氏的联姻带来了龙马,辛国利用龙马和自己培育的良马杂交出了闻名天下的龙骧马。
之后为了?优化龙骧马,需要一直用龙马做种?,豢龙氏及其附庸、支族、姻亲便一直是辛国的主要联姻对像。
两千年来的每一位辛国国君都将自己的婚姻利用到了极致,为国族带来了丰厚的利益,让国族发展起来的同时也带来了自己都数不清的姻亲外戚。
辛国的国君从来都不是辛人自己想决定是谁就能决定是谁的。
若非如此,归乡相信,自己的阿兄绝不会立辛筝那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孩子为新君。
一个稚童根本坐不稳这个位置,然纵他是国君,他也不能按自己的心意选择继承人。
归乡忍不住揣度。
辛鹿这么?折腾,最终又是求的什么??
活着时当无冕之君,死后曝尸于市,子孙尽亡?
若是如此,那就无怪乎辛鹿能赢他和辛筝了?,无它,够狠。
若如此,倒也不愧是阿兄的儿子。
思及此,归乡忽的笑了?。
四?十年前他没赢阿兄,四?十年后又输给了?阿兄的儿女,真是不甘心呐。
喊杀声渐入尾声时,辛鹿终于带人将归乡所在的大殿给包围了,但进不去,最后终于归乡的人死死的护着这里。
这和归乡对付辛筝时,辛筝彼时已经成功得罪了所?有势力,真正意义上的众叛亲离,若非最后不知躲哪去了?,让人实在是寻不到,她本该在暴/乱中死去的,而非在暴/乱落幕时和归乡讨价还价得以活着离开辛国。
归乡虽然得罪了很多人,但离辛筝那种意义上的众叛亲离终究是有距离的,仍有不少人忠于他,而最后还守卫着的这些人更是其亲信,也是精锐中的精锐。辛鹿有自信自己的人马能打赢,但那会造成很大的伤亡,会影响之后的事。
国君若是不够强,贵族架空瓜分?时可不会手软。
辛鹿最后是让自己手下一个叫侠秀的门客去游说归乡。
辛鹿觉得归乡应该会拼一拼。
归乡都能想到的东西,他如何会想不明白。
诚然,葛天国主开?创了?私生子上位的记录,但那是个人加时势一起酿出的结局,辛国虽小,情况却比葛天国复杂多了?。
两千年的联姻史,辛国的外戚姻亲根本数不清,影响力也很大,国中贵族十之七八都是媵臣的后代,背后有着不同国族的影子。
辛鹿当不了?国君的。
他也很想得开?,当不了?国君就当不了?,当代君就是了。反正辛筝不在国内,以后也不会再?回来,自己这个代君和真正的国君有什么?区别呢?
对于辛鹿和自己和别人而言,应是没有的,但对于法理仅次于辛筝的归乡而言,很有区别。
辛筝不在国内,以后也不会回来了,日后自己只要扳倒辛鹿,这江山社稷还是自己的。
如今败了,不过一时之败罢了?。
只要赢了一次,瞬间翻盘。
翻盘的前提是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至于归乡活下来会不会威胁到自己,辛鹿觉得不会。
侠秀去得快,这种?情况当然不可能跑到归乡的面前近距离游说,若归乡要带他一起走,那就哭都没地哭了,因而侠秀是带着几个执盾的甲士跑到了近一点的地方喊话?说服的,一番游说说得有理有据,奈何归乡就是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