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镜子里面望过去,洛特看见了一个有着茶色头发的少年。
夏目贵志皱起了眉,他的脸上露出关心的神色,洛特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被发现了,他匆忙地打开水龙头,冲刷着自己手上的墨水,想要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发生,洛特告诉自己,他对着自己撒谎,但是他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冲刷在水中的手掌不自觉地颤抖着。
“洛特。”夏目贵志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他走近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你怎么——”
洛特在听见他说话的那一瞬间猛地关掉水龙头,他转过头,扯起嘴角,很勉强地笑着,说道:“没事的。”
洛特说道:“我什么事也没有的。”
夏目贵志的目光落在了洛特放到背后的手掌。
洛特犹豫了一会,他咬着嘴唇,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但是像夏目这样温柔的人,看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后,一定会担心的,但是洛特并不想麻烦别人,即使那个别人是他的朋友也好。
“真的吗?”
洛特松开咬着的嘴唇,他笑了下,将手掌从背后拿出来,摊开放在夏目贵志的面前,说道:“看,没有事情的。”
洛特的掌心发红,像是被过分用力地揉搓过。
洛特解释道:“刚才拍死了虫子,所以洗了很多次。”
夏目贵志“嗯”了声,但是看他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全然地相信了。
洛特问道:“夏目,你能看到妖怪的吧?”
即使夏油杰说了那是咒灵,但是洛特还是习惯了以妖怪来称呼他们。
夏目贵志点头,说道:“是的。”
洛特问道:“那么,你也会走吗?”
“走?”
“嗯。”洛特沉闷了很久,才开口说道,“我跟你说过的,杰和你一样能看到妖怪,他说他要从这个学校离开了,要去什么咒术学校。”
洛特说话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说道:“我知道杰是为了变强,为了能够保护更多人,但是,我还是一下子无法接受。”
“我也不能跟他说,让杰不要走,我不想麻烦杰。”
“夏目也会走吗?”
夏目贵志给了否定的回答,他说道:“不会。我——”
“为什么呢?”洛特说道,“你在那里会有很多朋友,在那里你不会因为看到妖怪被别人骂、排挤,那里的人才是你们的同伴。”
夏目贵志的声音很轻,但是洛特却能够听见,他说道:“但是现在,洛特是我的朋友。”
洛特愣了一下,他笑起来,说道:“好。”
他们并肩行走着,洛特问道:“但是夏目你,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穿着薄衣服?”
夏目贵志顿了一下,他又轻轻地“嗯”了声,说道:“我不冷的。”
“骗人。”洛特说道,他的手掌抓过去,夏目贵志的手指冰冰凉凉的,比刚刚在冷水中冲刷过的自己的手掌还要冰冷。
洛特说道:“是夏目的家里,又出事了吗?”
夏目贵志笑了笑,他摇了摇头,并没有再说了。
已经到洛特的教室了,他脱下外套,递过去,说道:“给你,夏目。”
夏目贵志没有接过去,他说道:“洛特,你还在咳嗽。”
“但是......”
夏目贵志微笑着看着他,伸手接过外套后,他又把衣服给洛特披上了。
“你进去吧。”夏目贵志说道,“里面的人都在看这边。”
洛特朝着他招了招手,说道:“好。”
洛特走进去,在他进入教室的一瞬间,教室里的嘈杂声都消失了,不知道是谁开口说道:“小王子来了——”
洛特顿住了,他扫过教室,似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那不是嘲讽,洛特攥紧了拳头,他也笑起来,只不过那个笑容更像是讪笑。
大家都很喜欢我,他告诉自己,这样想着,他攥紧了书包的肩带,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一脸严肃的老师站在讲台上,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说道:“洛特,你又迟到了。”
洛特仓皇地站起来,他低着头,一声不吭,这时候,安丽从后面说话了。
她说道:“他知道错了老师,洛特,你也道歉。”
洛特轻轻地应了一声,他说道:“我知道错了。”
老师看了他几眼,说道:“坐下吧。”
在坐下之后,洛特又拉开自己的书包拉链,他翻找着自己的抗焦虑药,直到找出来之后,他又倒在手上一把药片,吞下去。
这时候,洛特才平静下来。
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很好。
安丽照旧从背后用尺子戳他的背,洛特转过头,他看着安丽。
安丽的声音带着哽咽,她说道:“呜,洛特,我今天中午本来想给我们买饭的,但是,我忘记带钱了。”
“那——”洛特小声地回答道,“我的盒饭你吃吧,我会买自己的那份的。”
“太好了!”安丽笑起来,她刚才快哭出来一样的表情在一瞬间消失了,她捉着洛特的手,又问道,“洛特,你怎么还跟那个人玩在一起。”
“什么?”
安丽问道:“我才是洛特唯一的好朋友,对吧?”
“不,我——”
安丽的语调一下子尖锐起来,她眯着眼睛,说道:“难道洛特不想成为我的好朋友吗!”
洛特咬着嘴唇,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的,我......”
“那就好啦!”安丽笑起来,说道,“那么我们吃完午饭,在一起去花园喂猫吧。洛特很喜欢虫猫吧?”
“嗯。”
“洛特,少跟那些怪胎玩在一起,不然的话,大家都会不开心的。”
“杰不是怪胎!”
洛特的嘴唇翕动着,他整个人都在发颤,连该发出怎样的音节也不知道。
“嗯?”安丽说道,“什么啊,夏油杰吗?哎——,他在高年级可是很受欢迎的,但是,我说的又不是他。”
“哦。”
洛特放下手来,他又去摸索自己的药片,仓皇地咽下去几粒后,他才扯出笑脸,心不在焉地说道:“没什么。”
安丽没有追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