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穗感觉到指头处濡湿的凉意,不免心神一晃,忙拿绢布擦了擦。
沈长泽却还有闲情望着她,“挺甜。”
顾穗一愣,因着她怕发胖,宫里的馒头卷子都是减了糖量的,照说很清淡,难道皇帝的舌头跟旁人不一般?
及至注意到小太监们暧昧的神色,她才蓦然醒悟,这又是调戏。
平素一个屁都不肯往外蹦的人,如今倒是越来多话了。顾穗无力扶额,难道真是她的锅?
一顿饭吃得心力交瘁,顾穗还得体贴将他送到门边,还好皇帝没解除她禁足,否则,怕是得一路送到朝上才罢休呢。
小竹欣欣然收拾碗碟,“陛下没说让娘娘善自保重,兴许晚上还会过来。”
她一直都是个心大的,进宫之初还以为皇帝有多难相处,如今伺候了几回,胆子也渐渐放宽了些,陛下明明就很在意娘娘么,先时故意冷落,大概是怕那些女人群起而攻之,对娘娘不利罢了——还好娘娘几回上吊都没真个吊死,否则,哪来如今福气可言?
顾穗横她一眼,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奈何小竹这乌鸦嘴居然灵验了,夕阳西斜,侍从们再度擎着那顶明黄的华盖伞过来,顾穗几乎绝倒,她宫里到底有什么值得皇帝留恋的,难道是伙食太好?
说起来她前阵子无聊,的确自创了几道新鲜菜色,可对于吃惯山珍海味的皇帝,想来不至于将他虏获才对。
沈长泽却俨然将明月宫视为第二阵地,白日在养心殿处理朝政,晚间则来顾穗寝宫留宿,虽然两人并未发生实质上的关系,可外头的流言却已传得沸沸扬扬。
只一条,皇帝始终没松口解除禁足令,顾穗心里发愁啊,难道皇帝真打算金屋藏娇,一辈子将她困死在这里?那还不如给她个痛快呢。
出乎意料的是,顾穗在这宫里虽没个推心置腹的好姐妹,有人却自发自觉来为她分忧。
孟德妃得知皇帝接连三日留宿于明月宫,终是坐不住了。本来她没将顾穗放在眼里,妖妖调调的,又花样百出,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岂知皇帝偏偏就吃这一套,被迷得神魂颠倒不说,还用禁足令来保护她——生怕一出宫就被人害了么?
皇帝至今未肯立后,凭顾穗如今的声势,怕是会与自己角逐的强劲对手呢。孟氏作为最早入宫的一批嫔妃,满以为就资历而言,这后位该是当仁不让,岂肯让个小丫头片子占了先?
先下手为强,与其等来日坐大,不如现下料理的好。
孟德妃于是婉转向皇帝进言,请求解了顾穗禁足,到底是一宫姊妹,怎好见她这样受辱?不看僧面看佛面,太后她老人家千秋将至,为了寿宴,也须法外开恩,让贵妃娘娘好好准备贺礼才是。
她一番花言巧语,总算哄得皇帝松口,却不知人刚一走,身后便缀上三五“影子”。
福禄笑道:“德妃娘娘与贵妃娘娘从无交情,如今却肯帮忙说话,奴婢瞧着都觉得稀罕呢。”
沈长泽冷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找人盯着些,好歹别真叫她得逞。”
顾穗的性子,吃点教训倒是好事,只是沈长泽也不愿见她被人欺辱了去——他的人,当然只能他来欺负,旁人不配。
*
孟德妃从养心殿出来,转眼便绕路去了明月宫,告知顾穗这个喜讯。
顾穗少不得千恩万谢,请她入殿稍坐,心里知道此女没安好心,但,她怕什么呢?有什么招都使出来好了,孟德妃能帮她完成死志,来世她还得做牛做马报答她呢。
两人叙了一番家常,不外乎是些没营养的废话,孟德妃感叹顾穗宠爱愈深,她在这宫中却没个姊妹帮衬,若是两人联手,日子该好过多了。
听得顾穗眼泪汪汪,恨不得当场与其结为八拜之交——当然没有结成,孟氏的年纪比她大,叫姐姐是她吃亏了。
直到孟德妃离去,小竹方悄悄从帘后出来,附耳告诉顾穗,后院里多了点东西,想必就是方才寒暄间着人偷埋进去的。
虽然被泥土覆盖瞧不大清楚,可看外观,应该是木雕人偶一类。
不愧是德妃,一出手就搞了个大的,顾穗暗暗称叹,这巫蛊乃历朝历代忌讳,一经发现,轻则废位,重责怕是要赐死。
小竹忿然道:“主子,咱们要不要向陛下禀报?”
顾穗含笑制止,“不急,得人赃俱获才好玩哩。”
小竹恍然大悟,觉得自家娘娘真是睿智,竟打算欲扬先抑——是啊,待娘娘受尽委屈,到时再来揭穿真相,陛下才会倍加疼宠,而德妃的下场也会愈凄惨。
她哪晓得,顾穗根本打算直接认下此事,好成全德妃的栽赃。
她就不信,皇帝这回还不肯将她发落——那得是真爱无疑了。